第24节(1 / 2)

算着日子也差不多了。雨澜听罢大喜过望,立刻加快了脚步。

刚走近院子,就看见数米开外的门口站着一个妇人,看上去四十多岁,一身粗布衣裳,肤色偏黑,眼角额头已布满皱纹,正望着院门口的方向出神。

正是雨澜的乳母钱妈妈。

看见雨澜,钱妈妈紧跑两步,一下子跪在地上,哭着喊了一声:“七姑娘!”只是一瞬的时间,她已经泣不成声了。

雨澜十分动情,眼眶也早已红了,赶紧上前扶起她道:“钱妈妈,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快起来,这两年可苦了你了。快随我到屋里,我们好好说说话。”

晓月和晓玉也含着眼泪上前见过钱妈妈。

雨澜拉着钱妈妈进了堂屋,自己坐在床榻上,又叫钱妈妈坐在自己的身边。

钱妈妈再三推辞,就是不肯坐。雨澜道:“两年没见了,妈妈你还是那么客气。”硬叫晓月摁着她在那坐了。

雨澜拉着钱妈妈的手,摸着她手上的一层老茧,长叹一声感慨道:“才两年的时间,妈妈你老了许多。庄子上的可是太苦了!”

钱妈妈抹了一把泪:“庄子上有吃有喝的,只是干些粗活累活,苦倒是没有多苦。就是时常惦记着姑娘,想着姑娘身边没个可靠的人,我这心里就难受。今儿瞧着姑娘过得好,长得也越发水灵了,我心里真是高兴!”

下人们拜高踩低的手段雨澜早就领教过了,不用想雨澜也知道,钱妈妈这样犯了错被撵到庄子上的人肯定倍受欺凌。她不由一阵哽咽,“都是我没用,没有早点把妈妈接回来!”

钱妈妈轻拍雨澜的手道:“姑娘快别这么说,我知道你也难。这回要不是姑娘求了老太太的恩典,我也不能再回这里来,账房上已经与我说了,老太太升了我做二等妈妈,每一个月都有八百钱的月例……”钱妈妈露出开心的笑容,“姑娘还挂念着我这个老婆子,我比什么都高兴!”

钱妈妈是河间府人,雨澜出生那年她家里闹时疫,丈夫得病死了,她没了活路。便带着尚在襁褓中的儿子逃到了京师,眼看着活不下去,正巧杨府七姑娘下生,四处寻乳娘,就被一个远房亲戚荐了,签了卖身契,到杨府做了雨澜的乳娘。

整整奶了雨澜五年。

她大字不识一个,为人却忠厚老实,知恩图报,从没有一点儿坏心眼,把雨澜当成自己的亲女儿那样疼爱。

齐姨娘死的那几年,雨澜的年纪小,日子过得苦,大太太时常克扣绿静斋的用度,钱妈妈常熬夜偷偷绣了小件物品卖出府去,补贴家用。她就像护着小鸡的母鸡一样庇护着雨澜,帮她度过了那一段艰苦的岁月。

雨澜继承了原主的记忆和情感,对钱妈妈自然也有着十分深厚的情感。

雨澜细细问了钱妈妈这两年在庄子上的情形,钱妈妈只是报喜不报忧,钱妈妈又问起雨澜的情况,雨澜就挑挑拣拣将这几年的情况说给了钱妈妈听。

见雨澜在杨府已经渐渐站稳了脚跟,钱妈妈笑得十分开心,连连夸奖:“姑娘长大了,懂事了!”

两年时间没见,主仆二人都彼此挂念着,有说不完的话。两人回忆着昔年的往事,雨澜道:“八岁那年夏天我得了重感冒,发烧得厉害,怎么喝药都不退,太太不叫库房供应冰块给我们,是杨妈妈跪在管库房的婆子面前苦苦哀求了一个时辰,才淘弄了一些冰屑,帮我退了烧,妈妈待我的恩情,我永世不忘!”

钱妈妈憨厚地笑了笑:“这些都是我该做的,姑娘还提它做什么!当日齐姨娘待我那么好,我要是不好好报答姑娘,我还算个人嘛!”

钱妈妈大字不识一个,但她的身上却时刻展现着人性最美好的光辉:淳朴和善良。雨澜暗暗下定决心,日后有了能力一定好好报答她。

雨澜出去了一个上午,连午饭都没吃,这时小丫鬟领了食盒过来,晓玉已在次间摆好了饭。就来招呼雨澜吃饭。

“姑娘,该吃饭了!”

在马车上颠簸了快两个时辰,雨澜真有些饿了,就站起来,“钱妈妈也没吃饭吧,和我一块吃吧。”

钱妈妈连忙拒绝,“那怎么行,姑娘您吃您的,我在一旁伺候就是了。”

雨澜不由分说拉着她进了饭厅,钱妈妈推脱不过,与雨澜坐了一张桌子吃饭。坐在凳子上她怎么都不是个滋味,一顿饭吃得别别扭扭。

雨澜叹息不已。这个时代,毕竟是个等级森严的时代,她们可以依赖自己,信任自己,却无法真正平等地与自己相处。

吃了饭,晓月和晓玉也围了过来。两个人从小跟着雨澜,和王妈妈也共事了很长时间,彼此之间也拥有很深的情谊。

雨澜又问起了钱妈妈的儿子李虎的情况。“虎子哥哥还好吗?今年已经十六岁了吧,长成大人了吧?”

钱妈妈说起儿子神采飞扬起来:“姑娘想得周到。老太太派人来一并接了我那不争气的儿子来。虎子这几年倒是长得高了,有了一把子力气,庄稼上的活计什么都做得。他是外男不方便见姑娘,要不然我就把他领进来给姑娘磕头了。”

雨澜连连点头:“那就好,待我给三弟弟写封信,把虎子哥哥安排到他的身边,当个小厮,让三弟弟照应些个,好好办事,将来也好博个功名。妈妈当年也没少照应他,三弟弟又是个重情义的人,他必然不会推辞。”

钱妈妈一生就这么一棵独苗,这下更是感激万分:“真是劳烦姑娘了,为老婆子想得这么周全,我都不知怎么能报了这个恩了……”说着说着,眼泪又要掉下来。

雨澜和两个大丫头一块劝她,钱妈妈擦了擦眼泪,“宗哥儿如今也出息了,我听院子里的小丫头们说,他今年二月已过了县试,现在正在准备四月的府试。府试再过了可不就是个童生了,再考过院士就有了功名了。真真是了不起,以后老婆子一定天天为他烧香拜佛,祈求菩萨保佑,他这次府试顺利通过。”

雨澜笑道:“妈妈何不亲自去见他,前几日他还差人来告诉我,等你回来了一定要去见见他。他如今在外院日日苦读,见了妈妈必定高兴。”

钱妈妈大喜应下。

又聊了一阵,雨澜估摸着老太太歇了午觉应该也起来了,便对钱妈妈道:“妈妈,你还没去谢祖母的恩吧,和我去见见老太太吧。”

钱妈妈是大太太赶出府的,此次若是不明不白的回来难免会引来下人的怠慢和不满。去给老太太请安一来的确是谢恩,二来也是让众人都知道钱妈妈此次回来是老太太的意思。

钱妈妈是个老实人,却有些不明白这些弯弯绕,回道:“刚一回府,我就急急地奔姑娘来了,还真没去老太太那里谢恩呢。姑娘说得对,事不宜迟,得早点过去才不算失了礼数。”

到了松鹤堂,老太太果然已经歇了午觉起来,小丫鬟报了进去,不大会儿杏黄就亲自出来将雨澜和钱妈妈接了进去。

钱妈妈恭恭敬敬地给老太太磕了头,又说了一车感激的话,老太太嘱咐了几句“好好服侍主子”之类的话,就叫过苏妈妈,让她带着钱妈妈到库房、厨房等几个经常要打交道的地方转一圈,与各位管事妈妈认识一番。

雨澜顿时大为感激。苏妈妈是老太太身边须臾离不开的人物,在仆妇中间地位尊崇,就是大老爷二老爷五老爷见了她也客客气气的。由苏妈妈亲自带着去见府里的众位管事妈妈,那是多大的体面。可以想见,从此以后这些个各有后台的管事妈妈们谁也没有胆子难为钱妈妈了。

苏妈妈带着钱妈妈走了,雨澜又陪着老太太读了一会子佛经,老太太问起今日碧云寺礼佛的事情,大太太虽然吩咐过不许外传,雨澜却不敢瞒着老太太,就将遇见叶邑辰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老太太沉吟片刻,叹道:“这个晋王……”

想起临走之前叶邑辰的那个冷冰冰的眼神,雨澜隐隐感觉自己似乎小看了这位年轻的王爷。

又说了一会子话,雨澜见老太太精神似乎不是很好,便主动提出要给她推拿按摩一番。老太太爽快地答应了。

雨澜抖擞精神,好生给老太太推拿了一番,出了一身的汗,这才辞别了老人家回到绿静斋。

出了松鹤堂,雨澜一阵轻松,看来老太太没有因为王妈妈的事情怪罪自己,她也就放下心来。

回到绿静斋,钱妈妈还没有回来,雨澜便又去跟着晓玉去看了看钱妈妈住的的地方。就是原来王妈妈在时住的西厢房,王妈妈走了没多久,晓月就带人收拾出来了,见一切收拾的妥当,并不缺少什么,雨澜也十分满意。

过了一会儿,钱妈妈也回来了,雨澜问了问她和各位管事妈妈见面的情况,果然如同自己料想的那样,妈妈们对她都十分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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