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锦鱼这边也烹好了梨膏水。
她把梨膏水倒在碗中,与另一只碗倒了几倒,晾凉了一些,才用银勺盛起,自己喝了一口,只觉得满口清甜,顺着嗓子流下,渴燥尽消,十分润喉,不觉满意地点点头。这才倒在汝窑天青方斗杯里,递给江凌,问:“他又想打你?凭什么呀?”
江凌接了梨膏水,觉得有些烫,便搁在几上,自己挪过来,紧挨在锦鱼身边,迤逦着眉眼,含笑看她,道:“大概是觉得我抢了他的福气。”
锦鱼不由飞红了一张脸,美目婉转,嗔他道:“你越发会油嘴滑舌了。”
江凌用手绕住她的腰,把下颌搁在她的肩头,笑道:“我说的是大实话。其实他那人不坏,只是从小叫人捧上了天,傲气了些。这也难怪他……无论家世还是人才,他都是极好的,你当初……是怕抢不过你四姐,还是……就瞧中了我?”
锦鱼侧着头顶了顶他,想了想道:“你就很好,齐大非偶,我是嫁丈夫,不想嫁祖宗。”
江凌心中大快,嘴角勾起。又见锦鱼耳廓莹白,耳后一抹红,直红到发根,忍不住轻轻吻下,唇瓣摩挲着那玉扣般的耳垂,轻声道:“我来把你当祖宗。”
羞得锦鱼直躲,一个没坐稳,歪倒在床上。
江凌不防,“哎呀”一声,扑倒在她身上。
两人笑作一团。
江凌见锦鱼笑靥如花,娇喘微微,饱满的红唇半张着,露出奶白的小牙,越看越爱,垂头将那一对花瓣似的唇含在口中。
心里只觉得上天垂幸。
当初他知道救人的是锦鱼而不是锦心时,没跟柳镇说实话。
虽然确实有些愧对朋友,但得妻如此,便是再被柳镇多打几顿,他也不后悔。
*
第二日一早,夫妻两个收拾停当,便留茯苓看家,带着豆绿几个丫头婆子去了洛阳庄。
到得庄里,却见只有梅姨亲自迎了出来。
锦鱼不由有些纳闷,又有些失落。
上回在紫竹斋,她就觉得秦氏跟她没那么亲热了。
秦氏不会还在生她的气吧?
许是她脸上的失望实在明显,梅姨目光漂浮,勉强笑道:“夫人早起去花圃做活,不小心闪了腰,这会子在床上躺着呢。”
锦鱼心头一跳,忙带着豆绿直奔秦氏卧室而去。
江凌道:“我也去问个安吧。”
锦鱼自然是欢喜他尊重秦氏的,当下点了点头。
不想她一进门就见架子床上的碧纱帐子半掩着,秦氏背朝外,侧身躺在床上,露出身上盖着床厚厚的锦红被子。
怎么看,怎么古怪。
锦鱼眉尾轻扬,提起裙摆,几步冲到架子床边,伸手就去撩那碧纱帐,不想一只手伸来捉住了她的手腕。
她回眸,就见幽菊脸上笑容僵硬,握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扯,把她直往床边的鼓凳上按下,道:“夫人刚吃了药,这会子睡着了,姑娘还是……”
若她此时还看不出不对劲来,那她就不是锦鱼了。
不等幽菊说完,她也不管那纱帐了,身子往前一伸,够长了手,抓住那锦红被子的一角,使劲一扯。
床上秦氏“啊”地尖叫一声,身子弯成虾米一样,直往床里缩,只是一只手捂住了头脸,另一只手却捂住了肚子。
锦鱼扑坐到床上,往里一看,顿时好似叫人重重在后脑上敲了一根闷棍,她站起身来,晃了几晃,倒退几步,几乎站立不住。腰肢一紧,熟悉的松林香气袭来,她软软地靠在江凌身上,眼睛却盯着床上的秦氏。
尽管衣衫宽大,秦氏的小腹仍是明显地微微隆起。
她震惊地抬手揉了揉眼睛,那隆起的小腹并没有消失。
原来如此。
难怪重阳那天秦氏躲着自己不让抱。
难怪秦氏没吃鱼。
难怪幽菊说来不及了。
她心里正惊涛骇浪,就见秦氏已经伸手拉起被子,将自己兜头埋了起来,那被子不够长,还是露出了她膝盖以下,怪滑稽的。
半天锦鱼缓过神来,扶住江凌,自己往鼓凳上坐下,叫幽菊放了碧纱帐,道:“娘,您把头伸出来吧,可别把自个儿给捂坏了。”
定了定神,转头问幽菊:“几个月了?”
“快四个月了。”回答她的却是梅姨。
梅姨这时一脸如释重负,在旁边的鼓凳上坐下,朗笑道:“我就跟她说,这事哪能瞒得住人?她偏脸皮薄,说不能叫你知道。”
锦鱼有些哭笑不得,想了想,问:“你们怎么瞒过晴烟的?”
今天她来,到现在也没见晴烟的影子。可之前在紫竹斋,晴烟可是盯着秦氏寸步不离。
幽菊瞥了一眼站在锦鱼身后的江凌,没说话。
锦鱼脸上一红。
当着女婿的面,讨论岳母生孩子的事,确实太过尴尬了些。
她怎么根本就没想到要避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