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第 44 章</h1>
她没有等到时钟的电话。
倒是等到了蒋令晨的电话。
知道盛嘉言可能会被吊销执照的当天,她就从莫一鸣那儿拿到了蒋令晨的联系方式,试图联系蒋令晨,却吃了闭门羹。那通电话由自称蒋令晨秘书的女人接听,说是蒋公子在国外度假,联系不上。
任司徒从没死缠烂打过什么人,强求过什么事情。蒋令晨摆出那么一副心意已决的样子,任司徒也就就此作罢,另想他法了,可没成想时隔半月之后,蒋令晨竟主动回了她电话:“我还以为你会为了盛嘉言的事求我好一阵,结果你就打了那么一通电话,就不接着打了?看来盛嘉言在你心目中也不是很重要啊。”
这姓蒋的估计想享受一下她的百般纠缠,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无奈碰上了个从不死缠烂打的女人,所以左等右等之后,反而是自己更先沉不住气。
任司徒听他这么说,难免错愕,不论他是在吊她胃口,还是真的有意愿私下和解,毕竟事关盛嘉言的前途问题,如今既然已经出现了一线生机,她就必须抓住,于是连忙接话道:“蒋先生,上次我联系你,你说你在国外度假,你现在是回国了?我们约个时间出来谈谈吧。”
其实“国外度假”这一说想想都不可能,蒋令晨和沈沁的官司闹得满城皆知,任司徒根本不需要到处打听、看报纸都看得到蒋令晨现在是取保候审阶段,哪里出得了国?
蒋令晨倒是有话直说:“得了吧,你还真相信我在国外?当时替我接电话的是我女友,明知道我案子在身出不来国还这么说,我都要被她蠢死了。”
和蒋令晨的几次接触,任司徒对他印象不坏,主要还是因为蒋令晨虽然做事偏激,但为人还是挺坦诚的,他约她周末在一家剑道馆面谈,任司徒也没多想就答应了下来,只是没想到她最终还是被他摆了自己一道。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任司徒按约定的时间到达这家剑道馆,前台的服务生听她报上蒋令晨的大名,恭敬地为她引路。
任司徒被服务生带着穿行过走廊,走廊两边的练习室里大多安静得没有一丝声音,显得有些人庭寥落,任司徒倒也不意外,毕竟剑道这项运动在国内并不普及。服务生最终把任司徒带到了vip区的练习室外,厚重的红木门虚掩着,她刚刚一路穿行过安静的走廊,突然就被虚掩的红木门里传出激烈碰撞声攫住了全部听力,任司徒不由得在门滞了滞脚步,随后才推门进去。
场内的两人厮杀得正酣,他们穿着全套剑道服,头上还戴着护具,连男女都分不清,任司徒就更认不出哪个是蒋令晨了。
有服务生在竹帘后的休憩区做着茶道,任司徒在门边看了半晌,场内正厮杀的两人估计没那么快结束,任司徒只好坐到了竹帘后的榻榻米上,服务生为她布上茶具,任司徒便边喝茶边等。
同坐榻榻米上的还有一个满身妖娆气息的年轻女人——水红的唇色,水红的指甲,坐在任司徒面前,正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玩了会儿手机,抬头看见任司徒,不怎么友好地打量了一下任司徒:“你是?”
“蒋先生的朋友。”
“哦……”年轻女人不太相信的样子,但也没继续追问,只宣誓主权道,“我是令晨的女朋友。”
从声音来判断,蒋令晨此刻带在身边的这个“女友”,和之前在电话里用国外这个说辞挂了她电话的那个“女友”,不是同一个人,任司徒倒也不奇怪蒋令晨换女友的速度、又或者同时拥有多个女朋友的数量,笑了笑,就没再接话。
突然场内传来一声痛呼,放眼望去,只见发出痛呼的那人已经被击倒在地,正被面前站着的那人用竹刀指着脖子,随后站着的那人,意气风发地摘了头具——是蒋令晨。
和身旁这个尖叫着鼓掌的年轻女人相比,任司徒的反应稍显冷淡了点,只低头看了眼手表——她已经等了十几分钟,这蒋公子总算打完了。
蒋令晨擦着汗走向她们,一把搂住女友,对任司徒说:“换身剑道服和我打一场?”
“不好意思,不会。”
蒋令晨十分看不起她:“一点情趣都没有的女人,他们怎么就都看上你了呢?”
任司徒根本就没功夫追究蒋令晨口中的“他们”指的是谁,她现在只想直切主题:“蒋先生,我来这儿不是为了听你说这些风凉话的,盛嘉言的事,还请你高抬贵手放他一马。”
“我凭什么放过他?”蒋令晨放开了搂住女友的手,之前还是玩笑的语气,如今显然已经有点生气了,“我一生就挨过三个人的打,我爸算一个,他打我我自然没怨言,可时钟为了那个啤酒妹揍了我一顿,盛嘉言又为了你,揍了我一顿。你觉得我咽得下这口气么?”
任司徒一怔,盛嘉言揍他,是因为她的缘故?可转念一想,事情都已经演变成如今这样了,再回过头去追究原因,又有什么用?现在更要紧的是说服这蒋公子放过盛嘉言。于是任司徒很自然地把心底那丝疑问压了下去:“蒋先生,你就直说吧,怎么样才肯撤诉?”
“和我打一场。”
任司徒都想抽他了,怎么绕来绕去,又绕回到“打一场”这件事上了?
蒋令晨不紧不慢地解释道:“你赢了的话,我就答应你,不告盛嘉言;不过要是我赢了的话,你就得帮我一个忙,等到那啤酒妹撤诉了,我自然也就不告盛嘉言了。无论哪种结果,对盛嘉言都是有利的。”
“什么忙?”
蒋令晨终于笑了,在那年轻女友满是醋意的目视下,旁若无人地凑到任司徒耳边低声说:“我知道时钟那里有证明我清白的视频,帮我偷到手。”
任司徒往后仰了仰身,有些厌恶地用力搓了搓自己的耳朵,把蒋令晨呵在她耳上的一丝热气给搓没了,冲着蒋令晨违心地笑了笑:“怎么可能会有这种视频?我听都没听说过。”
“时钟有没有告诉你视频的事,这个我不清楚,也不关心;不过这个视频确实存在,只不过我比时钟晚了一步,在他买走视频后,才知道有这么个证明我清白的东西存在。”
“……”
“……”
“如果你早两周来找我,我或许还能办到;可现在……”任司徒的语气是苦涩而不自知,“我们已经分手了。”
蒋令晨狠狠地一皱眉,忽又笑道:“不可能。”
“蒋先生,你不是消息很灵通么?连视频的事都能知道,又怎么可能没耳闻时钟恢复单身的事?”
任司徒说这话其实只是为了讽刺讽刺他。蒋令晨不知道这事也实属正常,她和时钟在一起的时候,时钟根本就没带她见过他那边的亲朋好友们,反倒是她这边的朋友基本上都知道了时钟的存在,如今分手,估计就更没多少人知道了……
蒋令晨一时没说话,直到他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蒋令晨接听电话时,目光还停留在任司徒身上,似乎还在揣测“分手”一说是否属实。也不知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些什么,蒋令晨只冷冷地回了一句:“知道了。”之后便挂了电话,继而,看向任司徒的目光里多了几分看好戏的笑意。
“算了算了,先不说这个了,”蒋令晨起身,也不顾任司徒的不情愿,伸手把任司徒也拉了起来,径直朝场内走去,“你来都来了,我就教你两招吧,也算不枉此行。”
“我……”
任司徒只说了一个字就蒋令晨被打断:“惹恼了我对你没好处,对盛嘉言更没好处。我话就说到这儿,你是要乖乖配合还是要甩手走人,都随便你。”
任司徒原本还想要挣脱他的手,被他这么一说,稍稍一怔,就这么被他给拽进了道场。
蒋令晨从剑架上取了把竹刀,递给任司徒,简单的示范了一下握法和步法,以及得分部位:“面部、喉部、腹部、手部,这些要害部位。”
任司徒被他指导得十分烦躁,却也只能冷着脸配合,不成想蒋令晨竟抬手扯她的脸:“别板着张脸,给爷笑一个。”
任司徒这回真的是忍无可忍,挥开他的手,趁他不备,直接用他刚才教她的一招,击手,击腹,蒋令晨一时不查,竟真的被她击倒了,见他倒下,她还补了一招刺喉。
蒋令晨被她用竹刀指着喉咙,倒在地上都不能起来了。
他却还笑得出来:“任医生,够狠的呀!还好意思说你不会?”
任司徒本想甩刀就走,可想了想,还是不要彻底惹怒他为好——
“我确实不会剑道,不过盛嘉言玩过击剑,我跟他学的。”任司徒看着他的笑容,有点慎得慌,也就没收回竹刀,依旧指着蒋令晨的喉咙,“刚才那几招击剑里经常用。”
蒋令晨笑容不变,却突然一错身,躲过了她手中的竹刀,同时,起身一把拽过任司徒的肩,任司徒只觉得转眼间天翻地覆,等视线终于不再那么摇晃的时候,她已经被蒋令晨拽倒在地,摔得骨头咯咯响。
原本握在手中的竹刀也“啪”地一声摔出很远,几乎都要摔到门口了。
蒋令晨则跪在一旁,一手还拽着她的肩膀,另一手扣住她的腰,制得任司徒动弹不得。
“就算真的如你所说,你和时钟已经分手了,”蒋令晨抬眸看一眼正对着道场的门边,随后又低眸继续道,“可如果他听到你张口闭口提的全是盛嘉言,还是会气得够呛吧?”
“……”
任司徒不说话,蒋令晨也不继续揶揄她了,只笑了笑,径自起身,朝她伸出手,要把她从地上拽起来:“手给我。”
见这女的不愿把手伸给自己,蒋令晨索性弯腰,主动去握她的胳膊。
却在这时,腰弯到一半的蒋令晨突然被人用竹刀抵住了额头。
任司徒认出了那是自己刚摔出去的那把竹刀——可如今竹刀被握在了一只指节修长、隐隐蕴着力的手中。
那只手的手背上还有着很浅很浅的、被什么东西灼伤的痕迹。
任司徒顿时心里一咯噔。与此同时,属于时钟的、满是警告的声音在任司徒的头顶上方响起:“别、碰、她。”
***
时钟最近这两周心情格外不顺,还是孙秘书把这家剑道馆介绍给他的,按孙秘书的原话说就是:“我之前工作不顺的时候经常来这儿发``泄,要不您也去试试?”
而时钟第一次到这儿练手的时候,就发现了孙秘书口中说的“工作不顺跑来发``泄”,其实就是把他的照片贴在练习用的靶子上,胡乱刺个十几分钟。当他发现自己那张被戳的千疮百孔的照片时,孙秘书吓得差点腿软,几乎是声泪俱下地向他忏悔:说自己只是一时冲动,其实内心深处是特别特别敬爱时钟这位老板的。
时钟自己都佩服自己的好脾气了,事情都那样了,他都没开掉孙秘书,而只是报了个一对一辅导的速成班,学了几天之后,找孙秘书来“切磋”几回合,切磋完之后,浑身淤青肉酸骨疼的孙秘书直接休假回家吃补药去了。
他的练习室也在vip区,当他一路穿过走廊,突然就听见这扇半开的红木门内传出蒋令晨的声音:“别板着张脸,给爷笑一个。”
时钟不由得停住脚步。
随后回应他的,是“砰”地一声什么重物摔倒在地的声音。
蒋公子透过半开的门缝,时钟能看见蒋令晨被一个女人用竹刀指着喉咙,动弹不得。而那女人背对门口,站在时钟的角度只能看见对方小半个背影。
蒋公子这跤摔得可够惨的,谁让他换口味、豢养起性情如此火爆的金丝雀来了,时钟无声地冷笑了一下,正欲继续往前走,却被蒋令晨接下来的话狠狠钉在了原地——
“任医生,够狠的呀!还好意思说你不会?”
时钟的脚步在原地僵了几秒。
这女人把蒋令晨摔得这么惨,以蒋令晨的个性,她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时钟几经犹豫,终究还是不放心她,改道走向红木门,握住门把手,正欲推门而进。
却在这时听见任司徒说:“我确实不会剑道,不过盛嘉言玩过击剑,我跟他学的,刚才那几招击剑里经常用。”
盛嘉言、盛嘉言、盛嘉言……这女人的世界除了盛嘉言就没有别人了么?
既然如此,他还管她什么死活。时钟几乎是瞬间就松开了门把手,迈着薄怒而迅疾的步伐离开。
可随即这女人竟被蒋令晨一把揪住继而摔倒,时钟耳边顿时响起“砰”的一声巨响以及她吃痛的闷哼声,时钟几乎是本能地忘记自己前一秒还准备愤怒离去,回过头去,三步两步便推门而入,直接穿着鞋子踏进了练习室。
蒋令晨一抬头就看到了不请自来的他。
蒋令晨随后的那句话,听着像是调侃任司徒,实际上是在嘲笑他——“就算真的如你所说,你和时钟已经分手了,可如果他听到你张口闭口提的全是盛嘉言,还是会气得够呛吧?”
关于盛嘉言,时钟要气早就气饱了,显然如今更刺眼的,是蒋令晨扣在那女人腰上的那只爪子。而比这更刺眼的,是这姓蒋的竟然还要去握她的手、拉她起来。
时钟捡起从这女人手中飞摔而出、落在他身前地板上的竹刀。走过去,直接抵住了蒋令晨的额头:“别碰她。”
***
时钟握刀的手蕴着力,分明在告诉蒋令晨——他若不配合,后果自负。
蒋令晨被逼得慢慢直起身来。
他倒是不意外时钟会这么做,看向时钟的目光依旧肆无忌惮:“好巧啊,时总,竟然在这儿碰到你。”
任司徒强压下在这里碰见前男友的错愕,趁势赶紧站起来,她顾不上去揉摔得生疼的肩背,已被时钟一把拉到了身后。
时钟的手还扣在她胳膊上,已冷冷地对蒋令晨开口:“哦?是么?我可是亲眼看见你的人等在门口,我一进来,他就给你通风报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