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自己“见识”浅薄汗颜,惭愧道:“这个,晚辈以往从未留意过。想必被下人拿去家里了吧?再不然,给穷苦人家挑走了?”
他口气有些不确定,没敢说是不是倒了。
郭守业跌足叹息,掰着手指头为他算账:“这要是喂几头猪,到年底,一头就是好几百斤肉。就算你们有钱,不稀罕那点银子。把猪肉赏分给织工和下人们,他们也欢喜;再不然杀了给坊子的织工添碗荤菜,一年到头辛辛苦苦地忙,逢年过节伙食总要丰盛些,他们才喜欢。我家里就是这样,猪也有,羊也有,鸡鸭也有……”
随着他的述说,方初瞪大了眼睛。
他操作规划方家买卖,涉及大靖各地作坊和商铺;也计算过小到一匹锦的成本和利润。还真没算过这鸡猪的家常账务。
不过,种地出身的郭守业也把这笔账算得有理有据,不容小觑。
方初到底非寻常之辈,迅速做出回应:“郭伯伯说的晚辈都记住了。只是我向来不管那些事——不是嫌利小不管。是顾不过来。回头晚辈叫个人来,专门跟郭伯伯讨教这方面问题,回去再好好安排。”
郭守业这才想起:准女婿从小就被当做少东培养的,管的都是大买卖,从不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他忙道:“你叫个人来,我跟他说。”
方初暗想。叫圆儿来,那小子机灵,定能哄岳父高兴。
吴氏笑起来,嗔着老爷子道:“他哪知道这个!他从小都是被一堆丫鬟伺候长大的,怕是都没见过鸡——”说着又转向方初——“要说过日子人家,有的畜生是要喂。每日里早上,听见大公鸡叫,爬起来也快;天黑了有狗守在家门口,睡觉都踏实。”
方初回想郭家大院,虽少了精致和富贵,但田园风味浓郁,确实和大户人家的园子感觉不一样。因瞄了一眼清哑,想:清园将是他们生活的地方,既要造得精致,也要有过日子的乡野风味。将来他们的孩子都要在那里长大,岳父岳母的话也在理。
他便道:“郭伯伯和伯母说的晚辈记住了。回头就这么安排。虽说是过日子的话,也是风雅事。那陶渊明诗里都说,‘方宅十余亩,草屋**间。榆柳荫后檐,桃李罗堂前。暖暖远人村,依依墟里烟。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可是流传极广的佳句。”
清哑被他打动,对未来家园十分期待。
郭守业则听得一愣一愣的:和准女婿说盖房子院子,怎么背起诗来了?“十余亩”“草屋”“狗”“鸡”他都听懂了,合起来却不懂了。
方初见岳父岳母接不上话,有些尴尬。
他原是奉承岳父岳母,把他们说的过日子的话和文人的诗作联系起来,鸡零狗碎的事便上升到文学艺术的高度,就没想到他们听不懂。在他们面前卖弄文辞,这不是嘲笑他们没学问么!
巧儿大声道:“方宅十余亩,草屋**间。……”
一口气把方初刚念的都背了出来。
方初趁机赞道:“巧姐儿真聪明!听一遍就记住了。”
郭守业和吴氏才都笑起来,十分自豪。
郭俭忙也背,就没巧儿记得多,忘了两句。
清哑又教巧儿和郭俭背全部的《归园田居》。
这时,沈寒梅来请,说饭摆好了。
众人便起身去吃饭。
厅内只有郭守业、吴氏、清哑和方初几个人,沈寒梅带着郭勤等小辈去另外屋里吃。原本她是要在这张罗的,因她是年轻新媳妇,方初又是未来姑爷,她便不好来了;蔡氏是大嫂,年纪大些,留下了。
方初一见这情形,忙道:“勤儿就跟我们一起吧。”
郭勤不小了,又是男孩子,该多些人情历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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