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顺势把她揽到怀里来,还帮她把帽子扶了扶正,小安望着周嘉平笑:“谢谢爷。”
不知怎的,周亭那颗前一秒还上蹿下跳的心脏,突然就听不见响动了,后背也不热不痒了,他转开视线,又看回到那棵树上。晚了,雌雀已经飞走了。
“怎么,生气了?”周嘉平见周亭突然安静下来,以为是自己玩笑开得太过火,走到他边上,用手肘碰了碰他。
“怎么会?我又不是小孩子。”周亭冲周嘉平笑笑,“刚刚有只母雀在喂小雀,我才一转头,它就飞走了。”
周嘉平心道看鸟都能看得这么认真,还说自己不是小孩子。但面上却不显露出来,只应了一声那就好,过一会儿又说:“阿亭,你如果有意中人了,一定要第一个同我讲。”
周亭转过头来,和周嘉平对望了一会儿,天色晚了,薄红落进周嘉平眼里,像一团坚毅的火。周亭道:“当然,你是我大哥,我不同你讲,还能同谁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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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亭已经在小安房里坐了大半个时辰了,小安见他茶杯里的水又浅了下去,便抬手给他再次盛满,周亭说得喉咙干渴,端起来便是一饮而尽,清清嗓子,准备继续他的演讲。跟上次不同,这次他是有备而来,昨夜他就想好了该怎么劝小安——引经据典,旁征博引,古今中外,历史人物现代人物虚构人物,他准备了十几二十个例子!
劝小安什么?自然是劝小安改变心意,说什么这世上不是每个人都能去爱,真是胡言!爱是人生来的本能,咿咿呀呀的小婴儿都知道对妈妈微笑,怎么会有人不能去爱?不过是忘了,或者不敢去爱罢了。
“……我尚不明白那日你说的不是每个人都能去爱,究竟是指我大哥不是一个能让人爱的对象,还是说你自己不能去爱别人,我讲了这么多,就是想说,无论哪种都是无稽之谈……”
“……我大哥并非无情无义之人,你对他的好,他必定是看在眼里的……”
“……再说你,你又为何不能去爱?你不比别人少点什么,也不比别人多点什么——就算少点多点也无妨,所有人都能放肆相爱,他们能,你自然也能……”
周亭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话,也不知道小安听进去多少,她确实是一直认真地看着他,更没有半点不耐烦的神色,但她也没有赞同地点头,或者至少提出点意见来——疑问也好,反对也罢,她不表态,不说话,他的话像是落叶飘进湖里,浮了一会儿,便静悄悄地沉底了。
周亭终于是讲得累了,他站起身,打算再讲完最后一件事便离开:“倘若……倘若你有别的心仪之人,可以告诉我,我会帮你离开——不必担心大哥那里,你不欠他什么,真的,你不必心怀愧疚,他捞你一把,你在他身边陪伴这些年,你早不欠他什……”
小安赤着脚踩在他脚背上,捂住了他的嘴。她掌心温热柔腻,把他的声音连同呼吸一起堵在唇边,水汽附着手心,很快便湿热热的。他嗅到她皮肤上的甜香,连呼吸都不敢再继续了,只睁大眼睛望着她。
“周先生,你同我讲咁多,系唔系钟意我丫?”小安问。
周亭不懂粤语,但他听得出小安话语里的缱绻暧昧,也听得明白了钟意一词,他立刻要张口否认,小安的手压得更紧了,嘴唇半张着,眼睛里含了点笑,圆润肩头一动,细肩带落到臂弯,绸裙落到腰间,露出赤裸上身,好一具莹润软玉。
周亭脑子里顿时跟炸了似的一通轰隆隆乱响。那日他瞥见的墨色,竟是纹绣——绣得是一丛瘦竹,当时纹绣刚从东洋传来,女子多偏爱艳丽花鸟,她胸口却是几杆斜生冷竹,倔倔地支棱着在两乳之间,竹叶细窄如同利刃,又似一道道深黑裂缝。
周亭盯着那簇墨竹呆了好一会儿,眼神才向上走,一点也不左右乱瞟,直直地移上来,望向小安眼里,他拉下她按在自己唇上柔软的小手,轻声说了两个字:“疼吗?”
他长得和周嘉平真像,眉毛眼睛嘴巴无一不相似,可又绝不会令人错认——周嘉平的睫毛不会像这样担忧般轻轻颤抖,眼神更不会这样柔软,不会,绝不会。
小安没回答,视线从他的眼睛落到唇上,她闭上眼,踮起脚尖,凑上去吻他。
这个吻并没有落下,周亭按住了她的肩膀,牢牢地锢着她,两人距离不到半个拳头,周亭的吐息落到她的眉心。
小安听见他说:“陈小姐,这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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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民国等边三角】宴安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