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手裹住整片完整的肝脏,它不急着开始吃,而是隔着腹膜腹膜它,就像在评估什么,你感觉到触手不紧不慢地细细抚摸,你茫然地和它的白眼睛对视,毒液叹了口气:“你以后要少喝些酒。”
为什么?酒精是你生活里最重要的一部分之一,醉酒后你能看见彩色的天空和摇晃的房屋。
“如果你是鹅,你的肝能卖出最好的价钱。”它说。
有多贵?和你本人相比呢?
“噢,别想了,没有肝的你还不如埃迪的睡裤值钱。”毒液又说。
你忽然意识到毒液的声音是直接在你脑子里响起的,你畏惧地睁大眼睛,它懒得向你解释,自顾自地开始对它看中的部位下手,触手拎住肝脏一角,分出一缕细丝将那柔脆的肉片割下,黑液裹住它,咀嚼它,消化它,然后才切下另一片,像最彬彬有礼的食客享用一块上好的牛排,刀叉陷进去,甜美的血水渗出来,玫瑰红的肉质暴露在空中,肉丝纤维依依不舍地沾连,被拉扯着分开,被送入口中。
好吃吗?
“还行吧。没有埃迪的好吃,你酒喝太多了。”毒液勉为其难地说道,“如果不是遇到我,你在五年之内就会死——不是因为胃,就是因为肝,也有可能因为别的什么……让我再看看。”
你一时间不知道该先关注它吃埃迪的肝脏这事,还是告诉它你觉得你更可能会在今年冬天就死于寒冷,你前天在路过商店时听到电视里的人在谈论极端天气和超级冬天,普通冬天就已经让你要死要活了……
“停下,两件我都听见了。不准告诉埃迪,上次他知道我偷吃他的肝,整整三天没有理我……他明明知道我不会真的伤到他。”触手磨磨蹭蹭地松开了你的肝脏,它稍稍处理了一下切面,“这样就行了,肝能再生。”
触手在腹膜和肋骨间灵巧地穿梭,迅速地检查了你的其他内脏,最后像握住了你的心脏,那器官不屈不挠地在触肢掌心跃动,像麻雀试图挣脱抓住它的手掌,它热腾腾的,有力地跳动挣扎,触手收得很紧,你一阵胸闷,血液在某个瞬间停止了供应,短暂的缺氧使你眼前发白,它在你小腿抽筋的前一秒松了手。
“心脏没什么问题。”毒液说。它依然舍不得撒手,攥着心脏像攥着会唧唧叫的婴儿塑胶玩具,你被它弄得心跳紊乱,头晕得越发厉害。
“我最喜欢心脏,”毒液兴致勃勃地说,“不管把它的节奏打乱多少次,最后它都会恢复成原样,砰砰,砰砰……”
它的声音和你的心跳声重合到一起,沙沙磁性震得你头皮发麻。
“我现在觉得把你捡回来是个好主意了,”毒液说,“我不能这样玩埃迪的心脏,哪怕是让他陷入最极限的昏睡,他也会知道我又在乱动他了。人类真奇怪,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不愿意让我碰他的内脏,明明我们……”
它忽然收住了声音,转而又攥了一把你的心脏,你牙齿陷进他的触肢,埃迪,埃迪,毒液时时刻刻都在提起埃迪,它一定很爱他,乌瑟尔呢,乌瑟尔会对着别的流浪狗提起你吗?你迷迷糊糊的,动了动手指。
“你这是什么联想?”毒液恶狠狠地捣了一下你的胃,“我可不是埃迪的宠物!”
这一下没让你感到有多痛,你在床上弹了一下,被毒液一把摁了回去。该死的怪物!
“我不是怪物!”毒液又捣了你一下,这可比刚刚重多了,你疼得咬牙,嘴里的触肢瞬间化作流体,你咬到了自己的舌头,“我是埃迪的伴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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