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躺在床上犹豫要不要去看伊瑟尔,昨天一天花的钱比你一个月的工资还多,回来后你的钱袋瘪得像被戳爆的史莱姆,再次填满得花上不少功夫,虽说巫师能拿的工资比一般的弓箭手和武士要高出不少,但初级巫师的待遇也就那样……
而且啊,别说让他还钱,你还确信自己在他面前没有不继续为他花钱的能力……仅仅是回忆一下昨天的场景,你都感到阵阵心悸。你已经认识到了伊瑟尔的强大,他的金眼睛里有光阵不眠不休,他的每一寸皮肤都被魔力波动萦绕,他盯着你时你的世界便没有神明,唯有他的指令是天地存在的意义。
你不是他的对手。
可是你又想起他脸上的疤,他断了的角,还有被你射穿前就彻底报废的蝠翼,居高临下的怜悯在你耳畔低语,它说你该修补他,你该帮帮他,好人都会有好报的,伊瑟尔可是魅魔,魅魔的身体,魅魔的真心,如果能得到……你不敢再妄想下去,仅仅这些已经让你眼眶发烫,喘不过气来。
你在床上连滚三圈,把头发抓得一团乱,最后认命地跳下床,套上长袍往外走去。
真是太没出息了,居然上赶着给别人坑……你绝望地发现自己还非常自觉地再次装满了钱袋。用金币。
伊瑟尔看起来对你的到来并不感到意外,你走进门时他正趴在床上翻看一本魔法书,受伤的黑翼挂在从天花板垂下的支架上,细尾巴把薄毯撑出一个隆起,他向你点点头,便继续浏览那一页,你瞄了一眼,那在讲变形咒,这不是一条生僻的咒语,可你在巫师学校读书时却怎么也学不会……难怪你花了三年都还没考到中级巫师资格证。
你没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声叹息实在是沉重,伊瑟尔皱眉,对你投来了疑惑的目光。
“没……没事,你看你的。”你冲他摆摆手,伊瑟尔没说话,金眼睛眨了眨,你再次变得晕乎乎的,还冲他露出傻笑:“我就是来看看你,嘿嘿。”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见得太多,伊瑟尔对你的傻样子并没有什么兴趣,他甚至没有笑。
“我想喝奶油蘑菇汤。”他说。
你诧异地望向他,魅魔不是不需要进食的吗……不,也不是不需要进食,只是和你不同,魅魔通过交合来进食。
伊瑟尔没理会你的疑虑,又强调了一遍:“我想喝。”
你立刻起身往外走去。
伊瑟尔没有指名要喝哪一家的奶油蘑菇汤,你的嘴巴和脚却自己开始行动了——前者念出了加速咒,后者飞快而坚决地朝城北走去,然后走进了你平时绝不轻易进入的高级饭店。
你拎着打包袋走出来时,还没忘记在汤碗上画一个低级火纹来给它保温。
现在你正殷切地盯着伊瑟尔喝汤,汤碗稳稳地悬浮在他的面前,他喝得很慢,动作比你见过的所有贵族都要高雅优美,啊,虽说你这种平民小巫师压根就没见过几个贵族,但已经足够你来判断的他的优雅了,看啊,他捏着汤勺宛如捏着玫瑰花枝,小指翘起的弧度令你想起百灵鸟的尾羽。
他放下勺子,嘴边没有沾染半点汤渍,但他依然抽过床头的纸巾来摁了摁嘴角,然后才扫了你一眼:“还行。”
伊瑟尔连句谢谢都没跟你说,他把一切索取都看得理所当然,他生来就是被人宠爱的。
可他又怎么会被人弄成现在这幅模样?你盯着他脸上那道长疤,心里有一万个猜测。
“变形咒不成功,往往是因为想要改变的欲望不够强烈。”他突如其来地说道。
你不明所以地啊了一声。
“你觉得当人很好吗?”他望向你,金瞳里仿佛坠入了碎星,那些星芒让你脚下虚浮,“我喜欢摸兔子,安哥拉兔,圆溜溜毛绒绒的那种,我会先摸摸它蓬松的软毛,从头捋到尾,再小心地把结梳理开——安哥拉兔是长毛兔,必须很小心才行,然后挠挠它的耳根,我还会摸它的肚子,兔子的腹部很脆弱,所以我会很轻,让它只觉得有点痒,让它忍不住去蹭我的手……”
你听得正入神,他却突然停了下来,冲你摊开五指,这是一只修长漂亮的手,细小的灰尘被阳光抬起,在他掌心清晰的纹路中雀跃,他缓缓开口了:“你还想当人吗?”
你着魔般摇头,痴痴地盯着他的手,他宣布:“变成兔子。安哥拉兔。”
一长串咒语不经思考便从你口中流出,你忽然站不稳了,眼前的世界还开始扭曲变大,你眼睁睁看着伊瑟尔离你越来越远,你拼命抬头,只觉得病床高得像云中之城,你没忍住,往上蹦跶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