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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生死一线
司徒寻心中蓦然惊住,不想这元承霄连他心里向往的东西也一并调查得一清二楚,果然不愧是他不惜赌上自己性命也要搏一搏的人!当下喝道:“都退开!元公子是主人一心想招归之人,你们不得放肆!”随后对着元承霄道:“元公子里面请。”
到得里屋,司徒寻从柜子中取出一个小瓶,倒出两颗药丸一并递给元承霄:“我并没有真正的解药,不过这两颗药丸可保他三日无虞,我只能帮到你这里,之后你要自己想办法,还有他的内伤……”
元承霄赶紧拿了药丸塞进郁千惆口中,怎奈此时郁千惆气息全无,若不是元承霄内力强盛,努力护住心脉护其一线生机,早就一命呜呼!此刻郁千惆完全没有半丝儿吞咽能力!元承霄不假思索吻住那冰凉的双唇,毫不避忌有外人在场,以舌头费力的将药丸抵入郁千惆口中,过后又渡了水,然后从外部用内力将药丸从其喉咙中缓缓向脖颈下面牵引,心急与心慌双重夹击,短短一会儿的功夫,已如一甲子那么漫长!
这药果然有效果,郁千惆微微有了气息,却微弱的几不可闻,还得靠元承霄的内力支撑,元承霄早已累得虚脱乏力,此刻不管不顾,还是勉力支撑着。
司徒寻叹道:“郁公子不知几世修来的福气,能得元公子这般舍命相护!”语声中,伸掌抵住郁千惆另一边,也以自己真气贯入护其心脉,并道:“你休息一下吧,我来。”
元承霄心知如此下去也不是办法,他必须保存实力才能更好的延续郁千惆的生命,而此刻司徒寻已是信任之人。当下撤了内力,运功调息自身气脉。
外面喊声震天,火光四起,显然两帮人已经火并起来,整个不夜宫很快会分崩离兮彻底瓦解!
元承霄道:“你放心,此举只为虚张声势,做给你那主子看。我早就吩咐过他们,尽可能地不伤人性命,宫内多是可怜之人,希望能借此一役,彻底还他们自由!”
司徒寻盯着元承霄半晌,忽然笑道:“你此话实是说给我听,其实是说给他听吧。”说着,目光瞥向深度昏迷的郁千惆。
元承霄默然不语,不久又叹道:“是千惆让我明白,此生不得妄造杀孽,得饶人处且饶人!”司徒寻随着元承霄的目光再次转向郁千惆,心想这两人不知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要如此纠缠——一个费尽心力逃,一个不遗余力追,你追我赶中,伤尽了肺腑。
很快东方发白,元承霄一夜未睡,始终守着郁千惆,探得对方脉息逐渐趋向平和才稍微松了口气,知道此刻千惆的命总算保住,能不能醒来需要得到真正的解药才行,还有中间不能间断内力传输,直到有像费离那般的名医诊治!
正愁眉不展之际,门外突然有朗朗声音传入,道:“元承霄,枉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不知这司徒寻正是幕后害千惆之人!”语音落处,一人骤然现身,正是龙见影!
你这贼子还有脸来!元承霄乍见龙见影,一腔的怒火本积蓄良久,此刻就想全部发泄在龙见影身上,不过对方一句话便叫他停了手。
龙见影道:“还想不想救千惆的命?”
“你难道有解药不成?他的伤我以内力暂且镇住,可毒三天过后就要发作!”
龙见影道:“我没有,要问他!”他转目瞧向司徒寻,后者惊了一惊,低首不语。
元承霄喝道:“话说明白点!”
龙见影微拍一拍手,门外又进来两人,不过其中一个是被另一个押着进来的。
元承霄定睛一瞧,那被押着的人目光转向他时神情愈加狰狞,竟是卫云!他不是死了吗?这小贼事非不分、善恶不明,几次冤枉千惆想致其于死地,要不是千惆多次舍命护他,他哪还有命留到现在!难道这一次又是他害的千惆?
龙见影向着司徒寻道:“正是卫云刺了千惆一刀,刀上涂满剧毒。经我严加盘查,这刀是司徒寻所给!否则凭千惆的武功,让他毫不设妨以致被伤害的人,除了近亲之人卫云还有谁?”
司徒寻变了脸色,略一踌躇,承认得很干脆:“不错,这一切是我安排的。”
元承霄大怒:“你果然活腻了,快交出解药!”
司徒寻叹道:“我真想杀死郁千惆的话,就不会减轻毒药的份量,你们也就根本没时间去救他!我也是逼不得已,而且我已做了救他的准备,否则何必拼了命奉上这珍贵的药物,给你们争取了三天的时间去解救他?”
“这么说,我们应该感激你了!”
司徒寻摇头道:“你不知道我背后的主人何其强大,我实在不敢违抗!因为违抗的人轻则死无全尸,重则满门遭殃!”
元承霄冷笑道:“你这是脚踏两条船,两边都想讨点好处!”
龙见影道:“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只是要委曲一下元公子。”
“怎么说?”
龙见影细细的将全盘计划说出,两人尽皆点头,觉得可行。虽说此去凶险,为救郁千惆,元承霄唯有拿命一搏,刀山火海尽皆一闯而绝不皱一下眉
', ' ')('头!
入夜,星月无稠。
东城灯火通明,彻夜不息,高墙重院层层叠叠,宏伟之处叹为观止,这里便是各个王候将相的府邸,一座比一座气势、一座比一座广阔。
司徒寻来到其中一处府邸,由下人直接带领到正厅,面见此地的主人安王,也就是那不夜宫真正的幕后操控者,是他高高在上始终敬畏又害怕的王!他恭声道:“主人,属下将元承霄与郁千惆都缚来了。”不夜宫已经被毁,但他却抓住了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元承霄与郁千惆,来到他的主人面前邀功!
安王疑道:“元承霄武功高绝,你是怎么抓住的他?”
司徒寻垂首道:“属下按您吩咐,利用郁千惆师弟卫云对他的憎恨,伤了郁千惆,元承霄为救郁千惆,病急乱投医找属下寻解药。因为他虽不知道这幕后策划之人,却猜到属下的主人权势滔天,必有良药能解。属下趁机劝他归顺,他也同意,只要主人肯救郁千惆一命!”
安王道:“这个元承霄别的都好,独独这一项软肋,偏偏要沉迷儿女私情,不过倒也是给了我们可趁之机!
“是的,主人您看如何处置?”
“先将两人带上来。”
很快,元承霄与郁千惆被带了进来,只不过一个是被押进来,一个是被抬进来的。
元承霄总算见到这背后权倾朝野之人,见其仪表堂堂,仪容整洁又不失威严,眼角的皱纹像是有了一定的年纪,却实在看不出具体的年龄,单气度风范就让人感觉不是一般人!
元承霄虽已成阶下囚,傲骨在身面对安王也不愿下跪,只朗声道:“元某见过安王!”
安王从下而上凝望着他,见其眉飞入鬓,鼻梁高挺,轮廓如刀,端的凤表龙姿,俊美潇洒之极,虽成为阶下之囚,神情之间除了一丝惫色,倒是无任何惧意,且目空一切,似乎没将任何人放在眼里,只除了地上躺着之人!眼神威严不减,只点点头不接话。
元承霄直言道:“元某知安王能力通天,必然能解千惆身上之毒。元某答应,安王若能救得他,我天一庄与杀手盟上下数千人尽皆听你指示,不得有违!”
“好,很好!”安王瞥了一眼躺在地上毫无声息之人,也是元承霄自始至终目光难离左右之人,面色惨白如金纸,虽是行之将死之人,依然眉宇清绝,隐隐有一种舍心勾魂的力量,让人目光难以移开,难怪……心中更是坚定了想法,口中道:“可惜,本王再爱才,你终究是个外人,怎抵得上本王的独子!”
“你……”
“很抱歉,本王不得不杀了他!”
元承霄惶急道:“这是为什么?王爷独子是谁,又与千惆有何关联?”
“你们都见过的,龙见影!”
“什么?”非但元承霄惊了,司徒寻也是惊的呆住,早知道龙家是安王的远亲,却不知道龙见影竟是安王亲生儿子?私生子?难怪会对龙见影之事这么上心,为了他不惜杀郁千惆,舍元承霄!心中万千疑问却不敢问出。
他们自然不会明白这其中的牵扯,龙悦山庄本来就是安王化名龙悦所建,当初借着五十大寿的名义趁机拉拢江湖上的豪杰义士,只不过他从来不曾真正出面,一直找了个忠心耿耿的下属假扮龙悦,替他行方便之事,到如今都未有人发觉。
“我年过半百,唯有这么一个儿子,怎能眼见他为了一个男人沉沦,玩玩可以,怎能动真情?枉费我栽培他多年,不惜寻求世间良药将他救回!”
“安王,元某答应你,只要你救得千惆,我必带他远离此地,旁人再也见不到他。见不了面,久而久之自然也忘了。”
安王冷冷道:“他能忘的话,也就不会七年如一日犯相思!唯有死人才能永绝后患!”
元承霄怒道:“安王,你若执意如此,可别怪元某临阵反戈!你虽一手遮天,元某却也无惧!”
安王不怒反笑:“哈哈哈,阶下之囚还敢如此猖狂!”一阵大笑之后,安王沉声道:“元承霄,你若归顺本王,本王自然不会亏待于你。天大地大,你想要什么样的美男子都有,本王都可以为你找来!”
一抹不屑的浅笑爬上元承霄嘴角:“相信你也对你儿子这么说过,他同意与否?”是的,权倾朝野之人,要什么有什么,单单不夜宫就有无数俊俏美貌的少年男女。天下之大,貌美佳人更是比比皆是。结果呢,龙见影想要的不还是仅郁千惆一人!
安王威严的脸满满的怒意显现,却克制着没有发火,话语淡然又冰冷:“你们两人都想要他,既是如此,那就一人一半吧。”手指一挥,“将郁千惆拖下去,腰斩!”得到命令,侍卫们迅速的奔向躺着的郁千惆。
二十七永夜不熄
谁能想到这安王盛怒之下的决定竟如此残忍冷酷?难怪先前司徒寻会那般害怕!这人简直就是一个从地狱窜回人间的阎王爷,杀伐决断,眼睛眨也不眨!
元承霄惊骇失色之下,运劲一挣,手腕上的绳索即刻碎成数段。之后闪电般跃至郁千惆身旁,掌风一扫,将郁千惆周围的
', ' ')('侍卫一概逼退!
安王眉宇不动,遥遥看着:“元承霄,你这是想造反吗?”
司徒寻脸色惨变,暗道这元承霄平时看着精明,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就掉链子?这下可好,一下子就露出马脚!主人是何等样人,顷刻会猜出前因后果,然后怀疑到他头上。那他们先前商量好的计划岂不完蛋?他自不知道元承霄处事的时候,但凡牵涉到郁千惆,总会失了分寸乱了心绪,而做出一些不理智的行为!况且,这还是性命相关的事情,怎能不让元承霄心慌!
元承霄将郁千惆紧紧抱在怀中,往昔狂放的面容无端端多了一丝害怕之色,非为其他,而是害怕郁千惆真的因此死于非命,那他所有的一切都会虚妄成空,以后的人生再也没有光明两字,从此必将活在永夜之中!
安王的侍卫瞬间围了上来,将两人围得水泄不通!
安王冷冷地转向已经不知道如何自处的司徒寻:“你还有何话要说?”
司徒寻额头的冷汗直冒出来,眨眼的功夫,冷汗浸透了全身。突然,他一步窜向身旁侍卫,擎住对方手腕一拧一抓之间,已将侍卫手上长刀抢在手中,趁势劈翻一人,冲入包围圈,与元承霄站在一起,准备并肩作战。
元承霄讶异之色泛上眼底,很快微微笑起来,道:“多谢。”
司徒寻苦笑道:“不用谢,我只是自保。主人之手段我自知晓,知我背叛必不饶我,如此情形之下,还不如放手一搏或者尚有一线生机!”
安王勃然大怒,斥道:“司徒寻,本王待你不薄,你为何要背叛本王!”
司徒寻仰起头:“是吗?我只不过是你手底下的一个办事的奴才,你几时将我当正常人看待了?”
“本王养了你十年,你就这么回报本王?”
司徒寻满脸忧伤:“的确,你对我有知遇再造之恩,可是救我性命,却又将我困于地下十年!这十年来,我整日被禁锢在这暗无天日的地底宫殿,浑浑噩噩的过着日子,始终看不到希望,本欲迷茫到死,不想有一日郁千惆的到来,他的一席话彻底惊醒了我的神智!”他瞧了一眼元承霄,继续道:“所以,我才决心抓住此次机会,要彻底逃脱这樊笼!”
元承霄接口道:“你放心,林佑得我信号,我们一炷香后还未出去,他便会攻进来。同时龙见影……”语声猛地顿住,他突然醒起,龙见影前来商量计策时,从未说过安王是他父亲!先前完全是被千惆之伤扰乱了他全部思绪,现在一想那龙见影委实太过神秘,一举一动都透着古怪之意……这一切难道是龙见影设的圈套?否则安王怎会一下子识破了他们的计划?
安王像是猜到他心思般笑道:“龙见影是我儿子,自然是向着我。不过他答应将你引来的同时,也跟你一样,仅仅是想要救郁千惆而已。因此本王更容不得这小子再存于世上!你若不放手,便只有与他同死!”
元承霄迅速的调整好状态,凝神以待,回以冷冷一笑:“你既答应你儿子,却要反悔,不怕事后他怨恨于你?”
安王非常自信:“父子连心,哪有隔夜之仇,岂能为了一个外人而生出嫌隙?时日一久,他必会原谅于我!”
元承霄傲然一挺胸,语气中同样充满着自信:“你以为,我们不会有所准备而来?纵使权势滔天如你,想要擒我元承霄,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不信的话,尽可一试!”
安王冷哼一声,挥手示意,底下所有人全部加入了战团,将两人围得风雨不透。
如换作平常,元承霄武功全胜之时,莫说区区数十个人,就算是上百人他也游刃有余。此刻他一是为了延续郁千惆命脉,一直在损耗自己修为;二是怀中抱了郁千惆,腾不开手,又恐刀剑无眼伤了怀中人,更是束手束脚,完全施展不开,显得非常被动。幸好他轻功卓越,这些侍卫暂时还近不得他身。可长此下去也不是办法,必须有人来打破这个局面!
林佑此时还未赶到,难道也是被早有所备的安王下属缠住了?元承霄心中渐渐焦急,侍卫之刀从四面八方攻过来,他在跳跃腾挪间已微微赶到吃力。敌人也相当狡猾,看他护着怀中人,兵刃便尽可能地往郁千惆身上招呼!他为护郁千惆,少不得挨了几刀,其他都是轻伤,只有一刀又狠又准,将他背上划了长长一个口子,顿时鲜血飞溅,他一个踉跄单膝跪地,未及起身,转眼脖子上架满兵刃。
锋利的剑刃尽皆停在元承霄脖子上,只等安王一声令下,元承霄顷刻人头落地!
安王冷冷的瞧着背上鲜血直流却不管不顾,只探视怀中之人是否受伤的元承霄,作了最后一次劝诫:“元承霄,本王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放下郁千惆就此归顺本王,本王可既往不咎,许你高官厚禄、一世荣华!”
元承霄恍若未闻,只盯着怀中人,心底的愧疚夹杂着痛彻心肺,满满的溢到周身。他半生潇洒、一世孤傲,偏偏让他遇见了郁千惆,起先纯粹是一种折磨玩物般的姿态,不成想,冷酷绝情的他在行进过程中,仅仅三个月,心中的一池死水般的寒潭被彻底搅乱,冰冷不再,也再无法回复到先前平静如
', ' ')('初的状态,就像被烈焰燃烧般,沸腾不止,永难平复!而郁千惆就是那把火,只要火仍在,那寒潭不管有多深都会被彻底燃沸,永夜不熄!尔后,他当初折磨得他有多痛,负手追赶赎罪的时候就有多苦!
多么希望郁千惆能够醒过来,在这将死之刻,能看一眼他多好!带着仇恨也罢,绝情也好,只一眼便足够……他晶亮的眸光如墨般惨暗,却也情深无悔。
千惆千惆,此生此世,我唯一想强求的莫过于你,不想到头来还是求不得……也怨我先前行事偏激,太过对不住你,大概,连老天爷也看不过去,所以派你来给我惩罚!如果有来生,换你来折磨我吧,我一并还你!一抹苦笑涌上他嘴角,只紧紧抱住郁千惆,坦然闭目受死。
末了,还好,他们两人生前无法尽欢,死后能在一起也是无憾!
“不识好歹!”安王冷酷绝决的杀意再次涌上心头,正欲下命令,突听一道声音遥遥从门外传入:“父亲,收手吧!”语声中,便见龙见影急急从门外进入,身后跟着的居然是那万将军!
万将军率领一众人团团包围了安王的侍卫,局面顿时扭转。
万将军道:“元公子你放心,外面本将军已经布下天罗地网,所有不法党羽已尽数去除,此刻定然能救得小兄弟一命!”
安王怒道:“万将军,你竟同他们一伙?!”他哪知道正是龙见影说动了万将军,知道万将军对郁千惆敬重有加,不忍看他命丧于此,便陈述前后厉害,要其出手帮忙破了安王的军队,他们才好无所顾忌来到安王面前,以此作为谈判条件!
万将军道:“安王,你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何苦还要暗中纠党结羽,培植自己的黑暗势力,难道还想谋反不成?”
“休得胡言!”
龙见影插话道:“事到如今,父亲,你就认了吧!”
“逆子!”
“父亲,你还不知悔改么?你也不想想这几年是怎么害得我?害得千惆满门?”
“还不是为了你!”
龙见影目注安王,一字一句地道:“所以,你在江湖上放出了宝藏的消息。你认为是千惆诱得我转了性,断了龙家的后,你便要灭他百里满门以泄心头之恨?”
安王一甩袍袖,以哼声作答。
龙见影嘶声道:“父亲到现在还不明白么?原本我只想一个人安安稳稳过此余生,是你硬要逼得我没法,我才同千惆商量一起做戏,当时我们仅仅在做戏而已啊……只是非但你没料到,我亦不曾预料,一段戏做久了,假的也会成真!在时光的推移中,心如死灰的我才慢慢有了感情,才对当初让我心内窥得一线光明之人念念不忘!这一切的一切,始作俑者,正是父亲你啊!”
安王自是完全不信,怒道:“住口!逆子,你违背常理,做出如此不伦之事,将来何以承我遗志!”
龙见影突然闪电般拔起身边的佩剑,横剑在颈,义无反顾地道:“父亲,请拿解药救千惆一命,否则,我定横剑自刎,与他一同归去,你再也止不了我的心了!”
安王眉头急皱,又是心痛又无可奈何。
龙见影一紧手中剑,剑刃锋利,顿时在他脖子划了一道口子,鲜血直涌。
安王忙喝道:“住手!”他虽权倾一时,对任何人都冷酷无情,独独对他这一儿子却是疼惜有加,不忍伤其半分。权衡再三,还是选择交出解药,让郁千惆服下。
很快郁千惆醒转过来,只是内伤仍然颇重,元承霄扶住他身躯,面上喜悦不能以言语形容。这一次,郁千惆没有拂开对方相扶的双手,触目所及之处是面前的龙见影,横剑在颈,鲜血染上衣襟,却同样欣喜的含笑望着他!关心他的人自然欢喜,仇视他的人除了怒瞪着他,毫无办法。
龙见影苦苦哀求道:“父亲,收手吧。”
“不行,在场之人一个都跑不了!”安王怒道:“动手!谁先动手,重重有赏!”
底下的侍卫却半天没动,因为他们已被团团围住,明显已经处于劣势,生死攸关之际,谁也不想率先站出来与万将军手下之人一拼生死,谁不珍惜自己的命?毕竟命没了什么都是空谈,再多的银子也没法花!
万将军道:“安王,收手吧,你已山穷水尽,此刻外面全都是本将军的人,你已没有任何机会逃脱或反抗,不如就此跟我回去主动请罪,皇上念在兄弟之情,想来必会从轻发落!”
安王怒目直视着面前一干人,最终闭眼长叹一声,伸出双手道:“万将军,本王愿意跟你回去谢罪,求你放了我儿。”
万将军心领神会道:“你一人做事一人当,跟你儿子没半点关联。”临去之前,万将军深深瞧了一眼疲乏与茫然交替、依然站立不稳的郁千惆:“小兄弟保重。好好待他。”后一句,他自然是对元承霄所说。
很快一行人连同司徒寻都退得干干净净,现在只剩下元承霄与被他扶着的郁千惆,以及手持长剑神情复杂的龙见影。
眼见事情已经告一段落,元承霄也想告辞,至于龙见影出卖他一事也不想再追
', ' ')('究,毕竟龙见影为了救千惆以自己性命相搏才讨得解药。眸光转向郁千惆,柔声问道:“千惆,你怎么样?还能走么?”
郁千惆身子虚弱,眼前还是昏黑一片,而且刚醒过来很多事都如雾般迷茫,纵算他聪明过人,暂时也理不清头绪,勉强定定神轻轻摇头,惊异于龙见影染血的脖颈,不明白发生了何事,“龙大哥,你没事吧?”
龙见影眼神一暖,掷了手中长剑,含笑回道:“我没关系,你没事就好。”
元承霄哼了一声,催促道:“千惆,我们走吧,此地发生之事等回去我再慢慢与你解释。”
“你……”郁千惆转首瞧了一眼元承霄,怔怔地不知所措。
这个他一度想老死不相往来,绝情断恨的男人,再一次不顾性命的护他生死,自身受伤完全不顾,毫不在意背上的鲜血淋漓,只想着他是否安好,仿佛倾注了余生的精力,心中再一次纠结至死!
在昏迷期间,他神智半梦半醒,潜意识里也知道是元承霄一直在照顾自己,一直在以内力延续自己的命脉,更让他不知道以何种心境去面对!
老天爷果真要如此戏弄两人吗?难道真如对方先前所言,自己欠他的恩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累积,怎么也还不尽?
二十八草长莺飞
“千惆,你留下吧,同我一起。”龙见影的话惊醒了郁千惆复杂混乱的愁思,他还没答话,元承霄已怒道:“你敢!”这两字当中的“你”不知道是指龙见影还是郁千惆,或者两者皆而有之?
龙见影冷冷一笑:“元承霄,你也要留下,不过是你的命!”
语声中,一群黑衣人突然从天而降,不由分说齐齐攻向元承霄,其中一人一刀砍向其扶着郁千惆的手臂,逼得元承霄不得不撤手后移,就此与郁千惆两人隔开。
元承霄待再次奔向郁千惆时已无机会,彻底被黑衣人团团围住。因为一直以内力延续郁千惆命脉,元承霄的内力耗损甚巨,又经刚才一役,更是所剩无己,而这群黑衣人个个武功匪夷所思,竟是以往从未见过的强敌,元承霄要想脱身实是比以往艰难百倍!
郁千惆失了支柱站立不稳,相扶的双手却再次伸上来,转眼一瞧,正是龙见影。急急道:“这是怎么回事?”心中不忍见元承霄身处险境,暗暗试了下运劲,五脏六腑仍是损伤难全,稍一运劲之下便一口鲜血喷出,根本没有能力去帮元承霄解围!
他对元承霄终究不像表面上看来那般无情,否则在阻止元承霄时又何必撤掌,别无办法可想才用自己身躯迎挡?固然是怕因此伤了龙见影,又何尝不是怕伤到元承霄?他潜意识里做出的选择,到底是情还是义?恐怕只有他内心深处才会剖知——就算剖知了,他也一贯拒绝承认,毕竟,元承霄灭了他满门!
是以,这种五脏六腑俱已移位的痛早已不算什么,依然想着调整气息,好助元承霄一臂之力,不妨耳旁传来龙见影冷冷的声音:“别动,否则他死得更快!”
郁千惆惊疑的转头对上龙见影深不见底的眸子,见到的是面上失去一贯温文、冷酷得不近人情的模样!
龙见影道:“千惆,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你应该感激我,我终于替你报了仇!”
“什么?”
“你知道吗?我父亲才是灭你满门的罪魁祸首!”
“是他……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郁千惆惊骇得忘了所有。
“千惆啊千惆,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你知道我对你的情感已非昔日可比……”
“大哥,不要再说了!”
龙见影还是自顾自说了下去:“是因为我爱上了你,而父亲绝不允许!权贵之子,理当万花从中过,片叶不沾身,怎么能动真感情?父亲认为你是罪魁祸首,让我不顾礼义廉耻断了龙家的后。理所当然地,父亲也要断掉百里门所有人的性命,一个也别想逃掉!况且江湖太安定,太安定了对朝廷反而不利,反而越乱越好,借此契机,刚好可以掀起江湖的惊涛骇浪!”他没说的是,如果不能去除掉父亲的势力,我永远都无法拥有你,无法!
郁千惆震惊得本自伤痛的身躯再难站直,无法说出一个字,一阵头晕目眩,摇晃着便要摔倒,龙见影再次及时扶住他身躯,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一只手环住他双肩,另一只手却握住他手腕脉门,让他轻易挣扎不得。
元承霄虽在激战中,却将龙见影的话完全听在耳内。本就聪明过人的人,前后稍一细想,顿时明白了前因后果。奋力一掌挥退眼前敌人,齿寒道:“龙见影,原来这一切都是你的阴谋!如今事成,你顺便将我除去,不但所有势力落入你囊中,连千惆你也可以一并拥有!”
龙见影颔首道:“不错,你够资格与我一争!”
元承霄惊怒不已,忍不住大喝道:“你利用了所有人,连千惆都不放过。你到底有没有想过,在你一连串的阴谋当中,稍一不慎,千惆都有可能因此丧命!你口口声声爱上他,却忍心屡次将他置于险境?!”
龙见影默然半晌,狂笑道:“如是那样,便是我高看
', ' ')('了你!你以为你来京城只是碰巧么,还不是我得知千惆被诱来不夜宫,便安排你一同前来,为的是让你能时刻保护到他!”
被龙见影说出的真相始终难以消化、难以相信的郁千惆,本自浑浑噩噩、茫然无措,连身躯都站不直,大半部分背靠在龙见影怀中,其中一只手还受制于人都不管不顾。
两人一来二往的话语猛然在他脑内激起一线灵光,往事种种似有了头绪,将千般乱麻彻底理了一通,理得一清二楚,却宁死都不要这结果……他颓然垂下头喃喃道:“我明白了……明白了……”
龙见影喜道:“你终于明白了我的心意么?”
郁千惆心如刀割般缓缓摇头:“不,是我明白了你的心机!往日我善良真诚的大哥已死,现在站在我面前的是个算无遗策,心机深到可怕之人!”他用力挥开了环住他肩膀的手,扣他腕脉的手却一丝儿挣脱不开!
眼眸中温文尔雅的面容俊朗依旧,心却再也看不清了。
龙见影柔和的眸子忽地变得沉郁,道:“你知道什么?”
郁千惆惨然一笑,笑容艳绝,神情冷绝,沉声道:“你父亲既然不许你这般所为,你定然不愿意声张,尤其是与我相见之事。你却故意带我赴那豪门之宴,诱那黎乐闹出大动静,为的就是让你父亲知晓并下决心将我除去。而你父亲原本是想笼络元承霄,却因为我之故,元承霄绝不会袖手旁观,以致两人反目指日可待,你便可坐收渔人之利,是也不是?”
龙见影被窥破所有行径,没有丝毫愧色,反而笑道:“千惆啊千惆,有时候我倒宁愿你笨一些,也就不必如此烦恼了。”
元承霄手上使力,一粘一扯,将其中一个黑衣人的兵刃抢在手中,顿时如有神助,挥手间杀了几个敌人,方能抽得间隙喘息,斥道:“姓龙的,千不该万不该,你不应拿千惆的命冒险作赌!”
“你放心,这余下的日子我定会尽力补偿他。”
被兄弟的插刀、被背叛的心痛、被利用的愕然,一切的一切都仿佛狂风暴雨一般奔流倒海袭卷而来,铺天盖地将郁千惆整个人儿淹没、撕裂、狠狠蹂躏!凌迟之痛亦不过如此……他捂着心口,那里竟是再也完整不了……突然平静地道:“放他走,我留下!”
“你自然得留下,而他,绝对走不了!”龙见影的眸子森冷,杀意绝决!食指微动,再次扣紧了郁千惆腕脉,让他绝无一丝机会做任何反抗。
此时此刻,还能有何办法可想?郁千惆忽地淡然一笑,转身面向龙见影,在龙见影略有疑问的眼神中,突地凑上前吻上了龙见影的唇。
尽管梦里出现过无数次,尽管现实当中几度渴望,却从来不曾真正的拥有,而今这个朝思暮想穷尽一生想得到的人,突地如斯主动地献上自己的吻,嘴唇略凉却柔软如丝,从未有过的销魂感觉令龙见影克制不住的一瞬间大脑停滞,血液倒流!扣住郁千惆腕脉的手不禁松了,只那么一瞬,他大脑就立刻反应过来“不妙”!
果然,郁千惆抓住这瞬息之际,脱离龙见影掌控,急退三尺,迅速挑起遗落地上的长剑,反腕接在手中,一如先前龙见影般将剑架在自己脖子上!一连串动作,快而流畅,没有半丝停顿,别人也反应不过来,因为是耗费了他仅余的、所剩无己的全部精力才得到的结果!
“千惆,你……”龙见影气极大喝,怎么都不能料到郁千惆竟会使出如此计策?
郁千惆竭力忍住伤痛淡淡地道:“放我们走,我答应你,只要放我们走,从此前程恩怨一概忘却,就当从来也没发生过,我们从不曾相识!”
龙见影脸色终于失去了温雅镇静,变得铁青,脸上青筋直跳:“如果我不呢?”
“也好,我死,他也活不了。不管我们生前谁欠的谁,死了总归一了百了,无债无情亦无怨。”郁千惆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对还是错,不过此刻,已经没有时间考虑这么多了。他和元承霄两人,已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只能一起生,或是一起死。
这般言辞虽难逃宿命之局,听在元承霄耳内,却是喜得眉眼都弯了起来,沾满血丝的脸上前所未有的展现出这辈子最舒心的笑容。
你愿意和你的“仇人”或者说视为“陌生人”的人同生共死吗?
不惜以自己性命相协愿意与之一起同生共死,这份情感纵使当事人不说,也明明白白的显露出情谊的端倪,只不过当事人从来没想过其中的关联也从来不曾表露,更刻意的抗拒、拒绝承认,每每在关键时刻显山露水,流露出这种心底深处最真切不过的情感!
而且,生也好,死也罢,终究两人能在一起了,不是吗?
所以元承霄才觉得从没有此刻开怀过!只觉以往所做的一切都没有白费,都有了意义!尽管,他已感觉力不从心,随时随刻都会倒下,一命呜呼!
“你居然宁愿跟他走也不愿意留下?你难道忘了当初他是怎么凌辱你的!”龙见影愤怒的即将失去理智,“而我,从来不曾强迫过你!”纵算如此渴求……确确实实,他有无数个机会,但他要的从来是两情相
', ' ')('悦,心甘情愿!也或者是,他不希望那段珍贵的回忆就这么轻易被摧毁,希望能够将那绝无仅有的纯真保留,直到双方可以一起携手去翻开!
郁千惆面色一白,执剑之手不由微微颤抖。
“还有,他乃屠你满门的刽子手,连这你也忘了?”龙见影不失时机的又加了一把火!
此话一出,顿叫郁千惆整个脸色沉暗下去,踉跄倒退一大步,胸中压抑的痛楚遏止不住的向全身扩散,像是再次中了无药可解的毒,只觉整个人呼吸都闭塞了!
本以为自己足够坚强,记忆当中的往事依然不堪回首!郁千惆想起四年前初见元承霄的时候,眼中的男人无疑是个恶魔,喜怒无常,任意夺取他人性命,又为逼使自己就范用尽手段!
却在三个月后,元承霄突然宣布对他的真心,说此生此世要其连皮带骨、连心带身都归属于他,强硬霸道,甚至不惜使计让他心甘情愿的留下。好在后来转机出现,他才得以从男人窒息般的禁锢中逃脱。
尔后,郁千惆避世三年专心习武,对外面的事情一概不闻不问。直到他觉得武功大成,是时候重出江湖,寻回当年满门被灭的真相,为师傅师兄弟们报仇血恨!
那时郁千惆才得知,在自己失踪的三年里,元承霄动用了他所能运用的全部人力、物力、财力,在江湖上整整找了他三年,几乎将方圆千里翻个底朝天,将江湖搅得稀巴烂。
这时候郁千惆才确信当年元承霄对他说的话,确有几分真心。尤其是偶然得知元承霄不惜假扮他人潜伏在他身边,为的是能时刻保护他的时候,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内心深处不知不觉忘记了那段屈辱的日子,不知不觉中的情感一寸寸的在心房处累积……
可惜好景不长,他意外得知元承霄居然是杀手盟的首脑,是那些名门正派不敢自己出面,而雇了杀手盟作为刽子手,深夜屠了百里满门!
所以,当时大战之后受伤侥幸未死的他,几乎不想被救活。只因一旦睁眼,所要面对的残酷事实便是——这个给他耻辱又为了给他希望,不惜亲自教他武功,让他有机会手刃仇人、振兴门派的男人,亦是铸就他满门血案的当事人之一!
好不容易捱过那段时间,如今,昔日的伤疤再度被龙见影无情的撕开,展露鲜血淋漓的血肉……
郁千惆垂下眼眸,深吸一口气,竭力定下心神,片刻后抬首,星眸璀璨又坚定:“这是事实,我掩盖不了也遗忘不了,不过他始终在弥补、在赎罪;而你,却将我对你的信任、对你的敬佩肆意践踏,还将无辜之人一并牵连进来!你仔细想想,所做这一切到底害了多少人,到底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你自己!”最后之言,更是掷地有声。尔后,他眉宇变得一派平静,朗声一笑道:“元承霄,你听着,自此以后,你便再也不欠我什么。”
龙见影氤氲的眸子无法再现胜利的喜悦,心如刀割般刻骨的疼痛,很久没有这般锥心的感觉了,距离上次得知郁千惆被灭门被凌辱之后已经四年这么久了,他柔软的心已经回来了么?他已经失去了一次,这一次依然要失之交臂了吗。他赢了吗?不,这次他是输得一塌糊涂,连心都输掉了!
他无力的挥挥手,围攻元承霄的黑衣人立刻收手后退。
“你们走吧。”
郁千惆和元承霄对望一眼,相互搀扶着走出门。
日暖生烟、草长莺飞,满眼碧绿广阔,马势越来越快,身后城门缓缓关闭,将所有发生的事、见过的人统统阻隔在两边,仿佛从未有过交集,从未发生过!
只要活着,活着就能见到阳光,希望永将不灭,不是么?
元承霄看到了希望,龙见影同样深谙此理。
僵局可解,人心能测,日子还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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