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利店门口有一排长椅,陈妩买了根雪糕,小口小口地吃着,坐在长椅上吹晚风。
这里人实在不多,来来回回的只有车。
等了好久,才有一对姐妹牵着狗绳遛狗,小泰迪套了一条蓬蓬蕾丝裙,脑袋上还扎了个粉红色蝴蝶结,小屁股一扭一扭,四只小爪子走得飞快。
再过一会儿,三三两两跑出来叽叽喳喳的小孩子,最大不会超过小学二年级,“我们老师说了——”声音洪亮,无比自信。
她小时心情不好的时候,也会坐在便利店前的长椅上。
有乞讨的老人衣着褴褛,头上顶着个帽子,胡须一大把,衣服破旧到全是洞,端着个破碗颤颤巍巍地经过。
可能看她年纪小,又或者穿着也不体面,从来不问她讨钱。
他会问便利店出来吵着闹着要买雪糕的小孩子——他们的家长讨钱。
她看到很多次这个乞讨老人,一个晚上或许只能要到两三块钱,每周六的晚上,这个老人会买一支盐水棒冰,吃得津津有味。
陈妩那会儿没有钱吃冷饮,她在去外婆家之前都没有零花钱。
帮养母跑腿后拿到的几角钱组合在一起,她只舍得取出其中的三分之一,可以买一瓶玻璃装的可乐,喝完要把瓶子还回去。
在小小的街弄里,坐在便利店门口一边小口地啜饮,一边能听到小孩子被爸妈揍哭、高中生打游戏、又或者是夫妻俩喋喋不休的吵架。
便利店的感应声响了几秒,静了下来。
雪糕甜得腻嘴巴,没想象中好吃。
周聿点了一杯咖啡,搁躺椅上的老板充当感应机器,感应到人往他这边走过来就懒洋洋地喊一句:“自助买单。”
自助买单机器靠近便利店的落地玻璃。
玻璃后面,陈妩穿着和便利店不太融洽的标致长裙,啃了一根和她的妆容更不匹配的雪糕。
周聿接好咖啡,抬起眼睛,陈妩的雪糕被热融化了,滴了一滴到小拇指上,沿着手背滑落到手腕。
陈妩包里拿了一张湿纸巾,擦了两下。
然后动作明显变快了,上嘴唇下嘴唇抿了一口,雪糕棍上光了。
陈妩起身,握手机要去买瓶冰牛奶或冰水。
一盒牛奶递到她面前。
顺着握住牛奶盒的、白得透出遒劲青筋的手背,抬头,周聿另一只手握了加了冰块的咖啡,纸质吸管插在里面。
陈妩道了谢,接过带了一点温度的牛奶,双手捧着。
周聿一只手得了空,插进裤兜,没坐长椅,立在旁边,和左前方的路灯颇有点相似。
都是清瘦笔直乌漆嘛黑的一根,还不会说话。
牛奶盒应该是刚在微波炉里转过,虽然不热,但是也不冰凉,入口微暖,陈妩鼻尖开始冒住小小的汗珠。
回应她的是周聿嗦冰咖啡,冰块搅动的声音。
大概是察觉她的目光,周聿低下头看她:“怎么了?”
陈妩愣了一下,摇摇头,
她问:“是许溯和你说的吗?”
周聿吸了一口冰咖啡,没说话。
一辆小货车停在便利店门口,司机跳下驾驶位,裤腰带里摸出一串钥匙,拣了里面一把,咔哒一声把货仓打开。
司机扭头朝便利店喊了声:“老板!进货了。”
“怎么这时候来,等了你两个小时,店员都下班了!”
便利店门开了,感应声可爱地叫了声“欢迎光临,下次再来”。
老板慢吞吞地走出来,弯腰看了看货,都是些快餐食品,一箱子重得很,司机动作很快,已经叠了两个箱子。
“今天供应商给货慢,那一路不就都晚了吗!”司机解释。
老板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往司机手里塞了瓶矿泉水:“行了,你路上慢点开吧。”
三个大箱子,老板犯愁地挠了挠头,突然,看到杵在一边的周聿:
“小兄弟,帮忙一起搬个箱子行不?请你喝咖啡?”
过了会儿,
老板搬前头,周聿在后面抬着,两人一前一后抱着箱子往便利店走,感应声控和上了发条似的,一遍没唱完又唱了一遍“欢迎光临,下次再来”。
老板长得矮,周聿站直了,那箱子的重量就压在老板这儿。
周聿微微弓了腰,深灰色的衬衫紧贴他的脊背,勾勒出一段窄腰宽肩,箱子扯着袖口,肩膀这块绷紧了,肌肉曲线若隐若现。
左手握着冰咖啡,右手是温牛奶的陈妩视线在他绷紧的肩背短暂停留了一下,心想,她的同僚语文老师没这福气。
陈妩的电话响了,她现在没手接。
周聿帮老板把三大箱全搬进去,出来的时候手里是一盒新鲜的常温牛奶,递到陈妩面前,“老板要给咖啡,我换了牛奶。”
明明是许溯的生日,最后在父母家却连蛋糕也没吃成。
陈妩走之后,许山仍然喋喋不休,指桑骂槐:“女人就是小心眼,成不了大事。”
张翠原本在帮他抚后背,被他气得当场掉出了眼泪,同样口不择言起来:“那男人呢,你娶我的时候说只有我一个,后来秘书是我知道的算一个,又有应酬的女人,把人搞怀孕了还是我陪人去做手术,是我小心眼还是你们男人管不住自己!”
许山满面通红:“多少年之前的事情了你还要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