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子俊的时候她已经记事了,虽然家里多了个弟弟,但她是父母的第一个孩子,家里条件又好,所以她真没觉得父母偏疼让自己受委屈,记忆中唯一的一次挨骂,就是为了这条小被儿——
妈妈出去买东西,她守着熟睡的弟弟看电视,结果子俊醒了,把身边的两条小被都尿湿了,懵懂的她去被垛里找东西,就拽出了这条小被,母亲回来面色大惊,不但骂了她还抱着被子哭了好半天,从那以后,她再也不敢碰那条被,却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是新被却不给弟弟用,连搬家这么远都不忘搬来?难道,那是她亲生妹妹的?
那确实是盼盼的,当初一块布料做出了两条包婴儿的小被儿,一条被盼盼带走了,一条任家不敢用,张月荣也舍不得扔,就一直留着想存个念想,没想到今天会被丈夫利用?
刚才听儿子质问,她就忍不住跑去阳台,没想到她存放在柜子里的被子真跑到阳台上去了?
和儿子的想法不同,她一直想认回女儿,明明是亲生骨肉,哪受得了孩子叫大嫂?可想到老叔刚刚的情形,她又于心不忍,所以纠结了半天才从阳台出来。
想到丢失了十八年的亲生女儿,她顾不得管儿子去哪,忐忑的道:“国平,这样好吗?老叔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再说这事挑明了也好说不好听的,这么做是不是不太好?”找了好几个借口问丈夫,却不知她最想说服的是谁?
任国平原地不动面无表情:“没什么不好的,自家认亲又不对外挑明,有什么不好?再说我也是为盼盼着想,凭墨陶然的身份和霍家的地位,如果盼盼一点靠山都没有,她怎么嫁入霍家?你当霍家人能看得起她?”
“也是,你说的对,陶然这孩子太出色了,咱们不能让盼盼受委屈。”紧紧的抱着怀中被,张月荣轻易的就被说通了。
任子悦呆愣愣的听着父母的对话,只觉得片刻时间,二十多年的认知全被颠覆了,就像弟弟说的那样,如果当年是重男轻女为了传宗接代?可儿子都有了,女儿还离得那么近,他们为什么不早点认?她母亲早就知道墨陶然对盼盼有好感,那个时候为什么不想着盼盼背后缺个靠山?
当姑娘的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承认:她爸妈认的不是女儿,而是一身荣华的墨陶然……
……
“我就说不去不去你非得要去,瞧瞧去一回弄的?爸我告诉你,下次别说任家请吃饭,他们就是请满汉全席咱们都不去。”盼盼边给父亲热敷,边心疼的不住嘟囔着。
别怪她迁怒,这么多年也没见她爹头晕,拄着俩拐都能步履平地的嗖嗖走,去一趟任家什么事都有了,这不明显犯冲吗?
没错,任海鹏还是没去医院,车子开到一半他就吵着要回家里平躺,盼盼拗不过他,墨陶然还不帮腔,没办法只能回家了。
搁平时闺女这么磨叨,任海鹏不是逗就是哄了,今天他实在是没心情,拍拍女儿的手强笑道:“行,今后吃满汉全席咱都不去,盼盼,爸累了,想睡会儿。”现在的他就想一个人静静。
盼盼无奈的闭上嘴,收好了东西给父亲盖好了被,才出声叮嘱:“爸,头晕的事可大可小,你要是再难受千万别忍着不说,咱们不能养病。”
见父亲点头答应,她出去关好了房门,中午了也没心情做饭,无精打采的坐在沙发上拉着男友的胳膊道:“陶然,我总觉得不太对劲,你看到爸的时候他和大哥说什么呢?别是两人吵架了吧?”
“应该不会吧?我到阳台的时候,大哥站窗边没等回头,大爷看样子是想先往回走,我看他想迈步结果腿一软要倒,这才急忙过去扶住他,他们俩也没什么利害关系,吵什么架啊?”刚才他想了一下,能让老丈人变色的事一定和盼盼有关,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但老丈人不想说显然是不想让盼盼担心,所以他还是别说了,等缓一缓自己调查吧。
“利害关系?”盼盼皱眉,“大哥当官当久了,谁知道哪句话不对又惹他不痛快了?反正今后咱们再也不去了,他也别来,不行就断绝关系。”说完还气呼呼的晃着男友的胳膊,“下回再有任家的事你不许帮腔!”
墨陶然被晃的心情舒畅,连声答应:“好好好,下次再有任家的事我帮你,不对,是不管什么事我都和你站在统一战线,一致对抗大爷,这回对了吧?”
“你讨厌!”恼羞成怒的小丫头,抡起小拳头上。
老爹身体不好,俩人谁都没心情出去玩,下午在家看看电视瞅瞅电脑,等晚上吃完饭了,墨陶然想了想道:“要不晚上我别回去了。”老丈人年纪大了,万一有点什么不舒服,有他在也能有个主心骨。
“行,那你就别走了,爸光说没事,可看他这样我还真不放心。”她爸中午没吃饭,晚上就喝了点粥,要不是没有别的症状,她都想领着看大夫了,好好的到底怎么了?
其实盼盼心里还是觉得和任家有关,但她还找不着证据,就像陶然说的,父亲和任家又没有利害关系,再说她爸也不是多事的人,任国平就是有想法也撒不到父亲身上,可一会儿的功夫,她爸咋就这样了?
小姑娘再聪明也想不到,所有的事是因为自己。
别说是她,连墨陶然这脑洞大开的,也想不到老丈人变成这样是因为小丫头的身世?他看了半天的□□,见电脑上的时间已经显示十一点多了,这才躺下休息,可闭眼还没等睡着呢,就听到任海鹏拄着拐去洗手间。
他静静的躺着掐算时间,觉得老丈人就是上大号也该蹲完了,结果人还没出来?忙不放心的起来查看,要知道,五六十岁可是心脑疾病的高发期,真要是不加小心非常容易过去,他和盼盼俩人加起来就这么一个爹,真有点什么事可是连个主婚人都没了。
半夜三更的他也没敢喊,站洗手间门口轻轻的敲了两下,才试探着推开门:“大爷,你没事吧?”
站那边洗手边发愣的任海鹏一惊,回头一看:“陶然啊?怎么还没睡?”紧接着反应过来,“大爷没事,就站这想点事,让你担心了。”
擦干手,任海鹏在墨陶然的陪同下往回走,知道这点盼盼睡了,爷俩谁都没敢大声。
扶着老丈人躺回床上,墨陶然边给盖被边安慰道:“大爷,别多想,什么事都没有您身体重要,您也知道,盼盼就您一个父亲,她把您看的比什么都重要,您要是有点什么事让盼盼怎么办?您只要好好的保重身体,让我们回家还能有个爸,剩下都没什么大不了了,凡事有我呢。”
不就任国平吗?左右他现在的名声也不是太好,惹急了再给他加点料,一个外来户,真当自己是带头大哥了?
墨陶然怎么都没想到,他这真心实意的安慰一下子戳老丈人的肺管子上了,任海鹏老眼一酸,一把拉住女婿的手腕低声颤道:“陶然,盼盼,不是我亲生的……”所以女儿不是一个爹,你们有俩爹。
作者有话要说:
☆、第94章
一句话让墨陶然愣在当场,他想过任何可能,就是没想过盼盼会不是亲生?心中砰砰直跳,他警觉的道:“大爷你等会儿。”说完,他忙到半敞的门前看了看盼盼紧闭的房门,而后小心的把门关好。
“大爷,到底怎么回事?”他没见过比他们感情更好的父女,任海鹏为了女儿什么都肯受委屈,哪怕知道盼盼能赌石挣钱,都从未想过靠这个过上好日子,这么疼宠的女儿,怎么可能不是亲生的?
任海鹏抹了抹泛红的眼角一声叹息:“盼盼年纪小,也没人告诉她,其实我二十多岁就离婚了,哪来的媳妇生孩子?”苦苦一笑,他就把当年半夜有人敲门,而后捡到盼盼的事说了一遍,“这么多年没人提,我险些都把这事忘了,没想到,今儿个在国平那,我看到一条和当年包着盼盼一模一样的小被儿。”
喘了口气,老爷子继续道:“不是大爷想得多,那种花纹的布料这么多年大爷就没见过,而且十八年,不是日子短,凭他们家的生活水平,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把个小被儿留这么久?还是从老家带到a市?我记得国平媳妇那半年总说身体不好,现在想来,那就是在家猫冬养孩子怕人知道,亏得我还暗地里打听,想着谁能是丢了盼盼的人,怎么都没想到会是他们?这两口子也太狠了!”
墨陶然静静的听着,等任海鹏都说完了,他才轻声肯定道:“那现在他们是想认回盼盼?”否则隐藏了十八年的小被儿,又怎么会特意放到阳台让任海鹏看到?
听到这话,任海鹏悲从中来:“大爷是舍不得盼盼,特别是想到她可能叫别人爸,想到这孩子可能和我没以前亲近,我这心里就没着没落的,可我六十了,这破体格也不知道还能活几年,国平他们家不但当官条件还好,要是真能对盼盼好,把她认回去也是件好事。”
墨陶然握着对方颤抖的手心里难受,老丈人想的挺好,可事实能如他所愿吗?
“问题我怎么想都觉得这事不对,盼盼来上学都好几个月了,一开始他们对孩子好,还可以说是顾念着亲情,后来把盼盼撵出来,这哪是对孩子好?再说我也来这么长时间了,想认早就认了,咋就一直等到今天?而且他们想认孩子不好好认,干嘛要把个小被儿放在明面非让我看到?”
其实这就是性格上的差异,任国平习惯性想站在主导地位,毕竟这事要是自己主动坦白,不但不好听还落了下乘,偏偏任海鹏因为闺女的异能特别警觉,凡是动心眼的,他都觉得这里面有猫腻,认为对方是没安好心。
所以,他想了一天,就把这事给阴谋论了:“你说,他能不能是知道了咱盼盼会赌石,想把孩子要回去给他挣钱?”在他心里闺女是千好万好,可在任国平心里,估计孩子要是没本事他也不能想要,盼盼的本事可不就是赌石吗?
墨陶然的满心火气都被老丈人这想法给打散了:“大爷,盼盼赌那几次石头是有数的,基本我都在旁边看着呢,除了我没人全知道,再说最近她也不赌石了,吃的都是我给拿回来的,这就更安全了,所以他们不可能知道,您放心吧。”自己要不是用了窃听器,也想不到会有这么离奇的事,任国平又哪想去?早知道他就不扔孩子了。
任海鹏没想到自己寻思了大半天的事,就这么被女婿给推翻了:“那我是误会了?他们是真想认孩子?”
“应该,不是。”墨陶然琢磨这话应该怎么说,才能不像是在夸自己,“大爷您不知道,任书记和赵家、也就是他女婿家最近摊了点事,影响虽然不太大,但声誉是大不如从前,我估计他可能是想搭着我的桥,朝霍氏借点力。”
任国平的心思很好猜,以前没当回事,是没想到自己对盼盼是真心,现在见自己领着盼盼四处走动了,这才动了认亲的心,他现在到不一定想让自己做什么,只不过是想把自己拉到这条线上,两人的关系才更稳固。
其实任国平要是对盼盼好点,他乐不得在娶盼盼的基础上多个当官的爹,凡事都是互利的,谁嫌靠山少?可现在的问题是,他对盼盼没有感情,不但没感情还把盼盼给伤着了,小丫头有这么个远房亲戚都嫌烦,要是再知道对方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她心里该是什么想法?原先母亲走了,她还能忍痛笑着说,我没有妈却有个最好的爸,现在连父亲都是假的,她在这世界上还有什么可信?
墨陶然没有忘,盼盼因为那‘抛夫弃女’的丈母娘,当初连自己都不想相信,所以,这亲不能认,坚决不能认!
想到这,他顺带又想起任子俊了,终于明白任国平为什么会失态到把盼盼撵出来?亲生儿子喜欢上亲生女儿?这是多大的讽刺?而任子俊应该是从那时就知道了真相,否则当初在医院又怎么会抱着盼盼哭?
原先任家四口他最讨厌任子俊,现在情敌变成小舅子,墨陶然又开始同情那悲催的娃了,喜欢的人成了亲姐姐?唉……
“唉……”任海鹏也直叹气,不得不承认,陶然说的这个才最有道理,如果一开始听到这想法他指定生气,现在有了‘闺女异能暴露’这个最坏的结果,他发现自己也没那么生气了。
如今跟女婿把话说透了,他也算找到主心骨了,凡事开始问女婿:“陶然,那你说现在该咋办?我到底该不该告诉盼盼?”告诉怕女儿受伤害,不告诉又怕孩子过后知道埋怨自己,毕竟那是亲生父母,谁也替代不了的。
“不告诉!”墨陶然语气肯定,一锤定音,“大爷,这些年你们日子虽然苦了点,但盼盼一直是开开心心的,如今咱们生活也好了,犯不着多个爹出来锦上添花……”他墨陶然的爹,真不是谁想当就当的,再有血缘,你也得看我们想不想认。
爷俩又聊了半天,终于彻底打消了任海鹏让女儿认亲的想法,老爷子愁了一天是真累了,现在尘埃落定,他闭上眼就睡着了,这回轮到墨陶然睡不着了。
不想认亲,真的是他说了算吗?
或许有人会觉得他过于独断专行,可他了解盼盼,别看小丫头性子软萌却很记仇,一笑泯恩仇的事不会在她身上发生,忘恩负义的事更不会发生,既然认了亲,她也不会原谅任国平,更不会离开任海鹏,那何苦受这些波澜?就让她像现在一样,永远的单纯快乐开开心心吧。
……
盼盼起早煮好了粘稠的二米粥,烙好了金黄的鸡蛋饼,拌了个去火的苦瓜,炒了个清爽的菜花,这才悄悄的推开父亲房门。
“爸,爸?起来吃点饭吧,吃完饭咱们去医院,今天不能再挺了。”每天这时候老爹早醒了,现在还没起来一定是重了,明天就上学了,今天怎么也得把父亲拽医院去。
后半夜才睡的任海鹏,听到闺女的话,忙坐起身来:“不用不用,爸今儿好了,现在肚子饿的能吃一盘子饼,一会儿吃点饭就啥事没有了,你们该干啥干啥去。”
陶然说,只要这边不说破,那边碍于名誉就不敢硬捅,否则就不会暗搓搓的拿小被儿示意了,这样就好,这样他就当做不知道,否则任国平要是真想借着盼盼让陶然干啥,闺女两头受气今后可咋整?盼盼会赌石,不用弄那些虚的,只要小两口感情好,今后就比啥都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