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程低头看着他,沉默着。
施洋收了嘴角的笑,视频的秒针还在跳动着,他却因为这段话而动容。
龚程缓缓蹲下了身,朝着孙飞伸出了手,就在对方的眼底还没闪烁出光彩的时候,一把抓住了对方的嘴巴,低沉的好似从胸口震出的声音,说:“你爱我,我就要爱你?就要原谅你?别做梦了!”
孙飞眼底的光彩没了,碎了,灭了。
龚程松开了手,站起身,看向了施洋:“你把他带走,我要把这屋子收拾收拾,接文浩回来。”
施洋扬眉。
孙飞抖着肩膀笑,眼泪从眼角滑落,砸在地上,碎的七零八落。
施洋带着人走了,龚程挽起了袖子,开始收拾房间,换下堆积了满满灰尘的床单,换上文浩买的蓝色的水花图案的被套,将家具擦拭一遍,然后开始拖地。
冰箱里冻着的啤酒已经有两年多了,拿出来统统换掉,在超市里顺便买了一些小鱼,尤其是鲫鱼,他知道文浩爱喝这种鲜美的汤。
打开衣柜,里面还挂了几套文浩的衣服,那件事发生之后,文浩也再没回来过,他取下来蒙在脸上,恍惚间,似乎闻到了文浩身上那干净清爽的味道。
累了,就躺在他们睡过的床上,睡在文浩一直睡着的一侧,用脸轻轻磨蹭着枕头,柔软的感觉,睁开眼,好像就可以看见文浩恬静沉睡的容颜,就像置身于大海之中,海浪滔滔,如同母亲的摇篮曲,如此的温柔,如此的温暖,如此的怀念着。
他伸出手,摸了摸,好似,摸到了文浩柔软的发丝。
回过神来,眼前空空如也,手上,也空空的。
心口骤然一疼,脑袋里再次出现了那个被自己丢在房间里,鼻青脸肿,满眼绝望的男人。
“还能……回来吗?”
……
队里今天小测验,文浩在400米游出了3分58秒51的成绩,这是非常好的一个成绩了,这个项目的世界纪录也不过快了18秒。
事实上在赛场上,18秒的距离也就是十来米的距离。
叶书文扶着跳台,弯腰和文浩凌空击掌,水珠溅了叶书文一脸。
“我就知道自己的眼光没错,你真的非常适合中长距离的自由泳。”
文浩泡在水里,气喘的还很厉害,疲惫和兴奋让他的耳朵血红的一片,在叶书文的赞美之后,很快的蔓延到了脸上:“我还会更快的。”
“有志气。”叶书文竖起了拇指,然后伸出了手。
文浩抓着他的手,巨大的力量传递过来,他也借着力量一个用力,从水里跳了出来。
叶书文拍着他的肩膀,又给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是个好开头,马上就到亚运会了,我已经帮你报了名,就400米,只游400米,贪多不烂,知道吗?”
“知道。”文浩郑重点头。
文浩起水之后,今天的小测验就剩下袁铮。袁铮两天前从美国回来,如今和他住在一个屋里,没有游乐在中间调剂,和这个闷罐子在一起确实无聊了点。
袁铮的测验结束,游明杰记录完最后的成绩也走了过来,深深的看着他,自嘲的笑道:“我这眼光还得练练,险些就把你毁了,我也得谢谢叶书文。”
叶书文笑开白牙,满脸的得意:“咱俩谁和谁啊,甭客气。”
“看你这嘴脸。”
“真要感谢,请我吃顿饭吧,我听说北京不是有什么三大会所吗?御轩、皇爵和雅阁,对吧?三地儿你让我任选。”
“够了啊你,是想让我破产啊!知道那里吃一顿多少钱吗!?”
文浩一直笑眯眯的听着,直到听见御轩的名字,嘴角的笑容僵了一下。
虽然说不让自己再去想了,可是那天孙飞被当面打断手的事,给他的震撼还是太强了,偶尔也会想想这是为什么。可惜那几个当事人,他是一个都不想联系,只能任由这个疑惑继续下去。
龚程真是他见过最可怕的一个男人,对你好的时候掏心掏肺,恨不得把你捧到手心里,可是一旦厌倦了,就能够放任自己去做任何事情,他可以殴打昨夜的床伴,可以蔑视任何不喜欢听见的我爱你,他完全在以自己为中心而活着,不需要也不愿意去顾虑任何人的想法。
每每想起他和这样的人同床共枕过,就恶心的恨不得扒掉自己的皮,抹掉所有的回忆。
然而,有些事情不是你不愿意提起,就不存在的。
训练结束后,在回去的路上,刘浪坐在了他的身边,低声说:“那天打架的事情上面有消息了,说是龚程停训三个月,记过。孙飞开除国家队。”
“呵……”
“笑什么?”
文浩摆了摆手,不知道怎么说,龚程带着人来国家队打架,打断了孙飞的手,结果孙飞被开除了,这就是权力的魅力。况且,停训而已,龚程只要愿意,随时可以把教练叫到家里训练,判决下来,对于龚程而言,简直不痛不痒。
“不过羽毛球队那边好像闹起来了,说是对这个判罚很不满意,正在往上面告。”
“嗯,没那么容易的。”文浩摇头,不是不容易,是根本不可能。
“也是,孙飞就是个喂球的二线,龚程现在简直是花剑的未来之星,孰轻孰重,局里肯定是有自己的考虑,最起码奥运会前吧,龚程应该都不会有什么事的。”
“嗯。”文浩不想再谈龚程,转口说道,“你今天成绩好像不怎么样,看见你们黄教的脸了吗?都黑了,还有心思关心八卦,小心到时候把你八卦了。”
刘浪龇牙咧嘴,果然跟着转移了话题。
到了宿舍楼下,电话铃声响起,文浩低头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表情变得古怪了起来。
“怎么?谁的电话?”刘浪见文浩迟迟没有接电话,就问了一句。
文浩摇头,挥手示意他先走,然后接起电话,喊了一声:“舅舅,是我……”
舅舅和他妻子刘敏,要来北京了。
当年自己在电厂当众对龚程表白后,舅舅就把自己送进了游泳队住校。刘敏很快就和舅舅结了婚,枕头风吹得多了,舅舅和自己的来往就越来越少,直至他到了省队的第二年,舅舅就再也没出现过,也不提什么生活费了,总之从此了无音讯,人间蒸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