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紧接着想起来怨尤神千年的沉睡,看来与这件事也脱离不了关系。
陆忏深深吸了一口气,收回万种思绪跟上祈尤的身影。
……
白骨露野,尸山血海。
少年哼着山村野调,远远地踏过满城枯骨行来,他如一位归家者,神态淡然轻松。
他孤身一人穿过破败山河,直到一座衣冠冢前停了下来,不再哼歌,只是默默无言地盯着。
他不懂人类的规矩,也不知叶落归根,人死归尘的道理。
这座衣冠冢尚且还是山主于百忙之中抽空堆好的。
他站在墓前,像是一棵枯死的树,了无生气。
若是有人远远看去,估计以为他是吊死在树上的鬼。
但他是神。
怨尤神的视线掠过墓碑上歪歪扭扭刻着的四个字“沈鹤归墓”。
这人活了一辈子板板正正,死后倒是歪歪斜斜惹人发笑。
于是他也笑了。
显得刻薄又恶毒,像是在嘲笑。
一双桃花眼里尽是恶毒,像是恨惨了这座衣冠冢的主人。
他笑着笑着,不自觉摸到颈间红痕,笑声戛然而止。
少年又开始静默。
像是在缅怀也像是在发呆。
他却不知身边站着其他人。
陆忏。
怨尤神看着衣冠冢,他看着怨尤神。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算个什么东西。
沈鹤归已经魂飞魄散,他披着这人的荣光重返人间、踏入尘泥,但实际上他什么也不是。
即使如此,他也想站在怨尤神身边。
怨尤神长长呼出一口气,他大概是有些冷,不自觉打了个哆嗦,陆忏下意识脱去自己的外套想要披在他的身上。
手伸到一半,他又想起自己不过这段往事的过客,如何能为怨尤神取暖呢。
“……”
陆忏顿了一下,无奈地笑了笑收回手,静默地站在他的身侧,像一具无名的影子。
怨尤神的视线终于舍得从衣冠冢上收了回来,他利落地几下挽起右边的袖子,露出白皙的细胳膊来。
腕骨精致,五指修长。
陆忏太熟悉这只手,它的小拇指指根常常缠着一道红痕,与自己的手十指相扣、恩爱缠绵。
这只手天生适合抚琴弹奏或是握笔作画而不是——
而不是一把掏进自己的胸腔里。
陆忏的瞳孔瞬骤然收缩至极点!
怨尤神浑然不觉,半张明媚的脸染上胸膛溅出的血,他依旧眼睛都不眨一下。
他却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站在他的身边,心痛得无以复加,双手都在颤抖,明知自己不过过客,却依旧固执地哆嗦着去握住他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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