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三从成都出发?现在都五月十二了。你怎么走了那么久?哦,你可是在雍凉各地走了一圈?”
常忌常茂通现在的职位是大司马府督邮从事。在关彝作为事实上的国务总理的当下,常忌这个头衔其实就相当于总检察长。作为穿越者,关彝对于司法权独立和检察权独立是非常认同的。所以平时很少给常忌安排具体工作。因此常从事的日常行踪,如果关彝不特别关注,并不太清楚。
看着笑意盈盈的关彝,黑着脸的常忌叹了一口气,对着关彝深深一鞠:“敢问大司马,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大司马以为然否?”
看着常忌这么郑重的神态,加上又突兀的来上这么一句。关彝的心头有了不好的预感:“这句话,若是戴圣的原意,则是无错的。若是按当下一些流行的观点,则是谬论。”
所谓“刑不上大夫”,在《礼记》的原意是:贵族犯了罪,该抓就抓,该杀就杀,但是呢,到底是贵族,还是给你留面子。所以,肢体类的刑罚尽量不用。你作为贵族,到底是有廉耻的是吧?你犯了罪,自裁就是了。这里的“刑”,单单指的是肉刑(断手、刖鼻什么的)。
而“礼不下庶人”呢,是指“礼”的践行,需要强大的物质基础支撑。比如老爹死了要服丧三年,你家要是没有无数的奴隶给你种田,你敢服丧三年?这样的礼,一般的平民是无法践行的。所以,对于礼的要求,仅限于士大夫们遵守。为了生存不断劳作的普通人,就不要用礼去苛求他们了。
应该说,这两句话都不算错。
但是呢,总有达官贵人或者不学无术,或者故意曲解。把这话的意思解释成了:官员士大夫不受任何处罚,平民百姓没有任何权利。这当然就是极大的谬论了。
“下官所说的,正是后一种。”
“那当然是极大的谬论,哪个官员敢宣扬此种观点,可立即治罪!嗯?茂通,可有官员敢这么说?你直接拿下便是!”
“我大汉官吏,总是秉承丞相遗训。倒还不至于有哪个悖逆之人敢公开宣扬此等观点。下官只是要明白大司马是不是还记得这一条罢了。”
“嗯?茂通这话的意思?怎么?关某有亲戚犯事了么?是何人?犯了何事?”
话到这里,常忌也不遮掩了,他双膝跪地,大礼参拜:“下官督邮从事常忌,弹劾临泾县长谯熙,懒政无为、压制同僚。歧视异族,激起民变。勾连当地豪强,欺压普通良民。此人罪莫大焉,下官已经亲至临泾县将之抓捕至此,请大司马秉公处罚!”
听完常忌的话,关彝心里有些火大。
关家人丁稀薄,现在成年的男人就两个。从这方面来讲,不管谯家因为政见的原因和关家的关系如何不好。但毕竟关系就在这里,对于关家来说,谯家是非常重要的。关家上下,包括关彝本人在内,其实内心里都期盼谯家能够出人才,多出人才。帮助关家稳定朝堂。
可是现在好了,谯周因为当初在成都朝堂上表现过于抢眼而被迫致仕。现在谯家唯一一个出仕的还捅了一个大篓子——常忌的能力关彝是非常信任的。什么冤假错案的几率极小。
另一方面来说,关彝对常忌也很生气:你这厮绕了那么大一个圈子来跟我说什么礼记干嘛啊?是想先拿言语拿捏住我,然后逼迫我秉公办理么?我关某人是这么不堪吗?我以前做的种种,都是徇私枉法的吗?
可是常忌下一句话就让他生不起气了:“大司马,下官还要弹劾临泾县县丞张晖张幼朝中饱私囊,鱼肉乡民。弹劾安定郡太守常勖常修业怠于政务,对下情失察。相关犯官和安定郡、临泾县的书吏、佐员以及相关异族首领等,下官已经全部带到长安。请大司马亲自审查。”
张晖,乃是关中大族张家家主张殷的弟弟。而常勖呢,是常忌的堂哥。好家伙,这个常阎王果然不愧是三国时代的海瑞啊。犯到他手里的,管你是谁,一律抓捕。
“嗯,抓了这么多人,看来是大案了。茂通,你这督邮从事的权限,本官不会干涉的。但既然是如此大案,本官当然也会重视。这样吧,来人啊,通知甘陵王、大将军、车骑将军、雍州刺史、京兆太守、长安县令、张家家主等。三日后,在长安县衙审理此案,上述人员以及本官,全部参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