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祁远淡淡道,“受已故友人之拖,寻他唯留在世的妹妹。”
梁胥眉一扬,倒是有趣,“那人都死了,家主怎么不信那人编了话来诓你的?”
原本阖眼休憩的男人睁眼,眼中精明一闪而过,仍是不疾不徐万事胸有成竹的样子,“怎么?怕我诓你来这里卖命?”
气轻微若的话刚落,一道树藤忽然从背后甩过来,萧祁远这个病秧子方才还弱得要一命归西,此时却猛得推开梁胥,伸手截住那树藤。
空中“啪”得一声,一道身影直接摔了出去。
梁胥惊恐大吼“家主!”,然自己身子还未动就被另一根树藤缠住,绊倒在地。身边立着一道火红人影,将自己踩在脚下。
“哑娘,还真有人能进得深谷来。”
一道女声清脆,没说完便笑了,“山脚下没人告诉你们这里不能来吗?”
萧祁远费力撑起首,再往前两寸,一双白嫩如玉的脚站在几近腐朽枯草中。那脚腕纤细,一只手足矣握住。不觉叫他想起近来楼兰国买来的好玉,若是请工匠打磨,怕是也比不上跟前这双玉足五分。
他闷咳一声错开目光,撑着起身勉强立直,目光盯着身高不要自己胸前的女子,沉了沉声虚气道,“姑娘心性顽劣,可不该惹我这病残人啊。”
女子“嗤”一声,看清这男子面貌正欲说话。
忽然音在喉间生生截住。她怔愣瞧着跟前男子,一双灵清眼眸氤起水雾。
身上一袭白衣,青丝如墨瀑散,直凌凌立在原地,宛如一尊受人敬拜的玉像。
萧祁远扯了扯唇角,正预说话,洁白如云裙角在空中扬起又落下,怀里忽然多了个人。
“兄长……”清软声带着哭腔,这转变叫人一时琢磨不透。小脸簌簌落泪,砸在枯叶上,声音沙沙。
萧祁远立在原地,他自小厌恶外人近身前,手惯着她臂膀,使了力往后扯,“我不是你兄长。”
原先在梁胥旁边的红衣女子宛若幽魂飘过来,将女子搂在怀里,戒备盯着他。
萧祁远道明来意,“此来是带你下山去,过你该过的勋贵富贵小姐的日子。”
红衣女子不答,伸手往地掷东西,四下烟雾腾起,梁胥摸索着赶来护住萧祁远,等烟雾散去,那两女子人影早已不在。
夜黑生寒,二人不敢轻举妄动,屈身在一处小山洞里等天明。
梁胥父辈是走江湖的,倒也听过不少母狼下山叼走婴孩当狼崽子养的事儿,这些婴孩自小会攀藤飞跃,懂兽语。可今日遇见的两人年纪约莫十三四岁,长得好看,且身上衣裳料子瞧着生辉,应是富贵人家的小姐。怎么会在着深山旮瘩。
关键这地儿还是家主带自己来的,目光奇怪去看旁边人,萧祁远经过空中一摔精气神好似褪去大半,闭眼养神。
等天际泛起鱼肚白,外头寒风咋起,各种螟虫怪声慌慌作响。
外头响起一道人声,“都病得要死了,还要来取我人头给那劳什子五皇子,好保你升官发财?”
那时候萧祁远身子还不似现在孱弱得一惊厥就倒,他半靠石头,仍是悠闲自在,“姑娘,我是来带你下山的,并不认识你说的……劳什子五皇子。”
“我在山中乐得逍遥,才不要下山。”那声音仍在山洞外,清灵婉转又稚嫩满含杀气,“不过,要我下山也行,你替我灭了西北震安王。”
梁胥一大汉子,昨日保护主人不成,现在也只得缩在身后养精蓄锐,听这二人搭着话。
萧祁远道,“听曹兄说,曹家小妹婉婉自幼乖巧,连一只鸟都舍不得捆。如今喊打喊杀,哪还是那曹家小妹?”
良久,外头在无人声响。等梁胥反应过来,离奇般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晃眼间,山洞外走出一道白影,身形窈窕,有什么东西在旁边扑腾。
女子赤足白发站在洞口,目光堆在萧祁远身上,忽而轻声笑。她笑容绵软,平白让人想起树荫之上的天光,她将手里东西往上一提,“我虽还疑你是狗皇子派来杀我的,但你言语间认识我兄长,那我便信你一次。”
随后朗声道,“你跟我走吧,我方才去潭水里捉了一条鱼给你补身子。”
萧祁远起身走过去,心中思索半晌,抿唇将外袍脱下,披在她身上,“外头风寒,姑娘莫着凉了。”
曹婉婉粲然一笑,眼中碎星明亮,“多谢,”
“在下的仆从还冻着,劳烦姑娘解了他穴位。”
曹婉婉柳眉微蹙,打量洞内的另人,嫌弃道,“他长得好丑,不想带他去我家。”
梁胥脸憋得通红,一路上将那面相清秀嘴毒的小女娃瞪了又瞪。
在黯淡林间走了许久,终于前头有一丝火光。女子推开院门,凌冽杀气扑面而来,梁胥预去护自己主人,却扑了个空。
一道阴鸷肃杀之声从小竹屋传来——
“真是多谢萧家主,这曹家遗女真是叫本宫好找。”
院内两盏红灯笼摇摇欲坠,叫人能看清地上躺了一红影,腹部明晃晃插着一把刀,血森森冒出将衣裙染得暗黑,那双腿下意识抽搐,手掌粘着血去拉曹婉婉衣裙,张着嘴发出虫蛇‘嘶哑’。
萧祁远将曹婉婉护在怀里,往后闪了几步,带着她朝屋内跪下,“太子殿下,曹家只剩一位孤女,掀不起大浪。请您高抬贵手,饶她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