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青远轻轻应了一声,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他正在练字。
今年是大赵立国一百二十年整,周边各国纷纷遣使来贺,武顺帝下旨,举国欢庆一月,取消京城的宵禁。
每次周边国家派遣使臣出使他国,为显示本国国力,文采武功方面,各国之间照例都有一番较量,而且今年是科考之年,还有半年就是秋闱,国子监一边要重点培养出参加各国比试的人才,一边为了让参加科举的人能安心读书,就放了其他学子一个月假期。
祁青远在旷心斋已经歇了几天,虽然他也准备参加两个月后的童生试,但他一贯主张劳逸结合,在考前,他还是留了时间用在练字下棋上。
“水到渠成”,几个大字跃然在纸上,祁青远摇摇头,他练的是隶书,先习曹全碑,再临乙瑛碑,隶书讲究的是化圆为方,化弧为直,先前被管霄翰的帖子分去了一丝心神,几个字到底失了往常的水准。
他把毛笔递给力勤,示意他把书案收拾好,边走到旁边的铜盆里净手,边问力行道:“霄翰可有说是什么事。”
力行一边拿起干帕子给祁青远擦手,一边埋头回道:“送帖子的人没说,只说务必请您下午去弘威将军府走一遭。”
祁青远沉吟,管霄翰找他难道是为了他的婚事,上次两人见面,他说他成亲的日子快定下来了,今日是为了这事么?
“既然如此,力行,吩咐奶娘摆饭吧;力勤跑一趟车马处,让他们下午安排一辆马车。”祁青远吩咐道。
简单的用了午膳,祁青远带着力行和陈大川出了府。随着年龄的增长,祁青远出府已经不需要再向世子爷报备了,陈大川这几年也一直在他身边做长随,只要他出门,他都随身伺候着。
至于力行,倒是被祁青远收服了,都说英雄难逃美人关,小厮也如此。
自五年前国公爷寿辰,祁青远被诬陷,力行力勤被罚打了板子,于嬷嬷把梨雨派去照顾他们二人起居,力行就拜倒在了梨雨的石榴裙下,两人眉来眼去了两年,被于嬷嬷火眼金睛发现了,主动求到了祁青远跟前。
按说国公府少爷身边的丫鬟,一般都是在少爷在懂事后,被主母提拔成少爷的通房。力行和梨雨私下定情,按国公府的规矩,就是打死也不为过。
不过祁青远一没收通房的想法,二来借机想把力行收为心腹。在爱情面前,赵氏让他监视祁青远一举一动的使命,就没那么重要了。
祁青远承诺在他成婚后,就为他和梨雨做主请婚,这样一来,祁青远终于收服了他的一个贴身小厮和贴身丫鬟,近几年行事也方便了许多。
管霄翰家在出宫门不远的正阳街上,祁国公府的马车停在管府门口,祁青远一下车,就看到弘威将军府的牌匾,气势凌然,威武磅礴。
祁青远不是第一次来管府,守门的兵勇也都认识他,也收到了自家少将军的命令,见祁青远到了,就领着祁青远进府。
武将的府邸自没有什么精致的景色,弘威将军府的建筑风格是大气简朴,穿过前厅,就是演武场,管府的侍卫每天都在这里演练。
不过一路走来,祁青远越来越奇怪,因为带路的兵勇走的方向,竟不是管霄翰住的院子的方向,往日里他来管府,不是在管霄翰的院子里喝茶聊天,就是在演武场骑马练弓。
祁青远有些疑惑的朝带路的兵勇问道:“这条路通往府里何处,你们少将军在哪里等我?”
兵勇恭敬的声音传来:“少将军吩咐,要是祁少爷到了,就带您到我们大将军的书房,少将军在书房等着您。”
“将军的书房?你是说管大将军?”祁青远着实有些诧异,他虽也拜见过管大将军几次,不过就是请了安,寒暄几句而已,匆匆几次会面,连话都不曾多说,管霄翰怎么让人把他带去他爹的书房?
带着一肚子疑问,随着兵勇到了管大将军的三穗堂。守门的侍卫前去禀告,祁青远打量着四周,堂前栽着几棵苏铁树,还有一些叫不出名的小盆栽,四周那点点绿叶,在阳光中发青发亮。顺着三穗堂的小路看去是一个大的跨石门,匾额上写的“所向披靡”,跨门之后是十多米高的大假山峥嵘挺拔,气势雄伟。
第32章 瞎猫
只过了片刻,就见管霄翰从三穗堂出来,朝他挤眉弄眼的,祁青远赶紧压低声音问他:“怎么把我叫到你爹的书房来了?”
管霄翰也不答,神神秘秘的,催他往里走,祁青远扯了他的衣袖,他才含糊道:“反正是好事。”
他推着更莫名其妙的祁青远,进了三穗堂的正门,屋里不仅有管大将军,还有几个祁青远从没见过的老宿,见到他进来,几个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祁青远的身上。
祁青远也只是别扭了片刻,便回过神来,向前几步向管大将军行礼:“晚辈祁青远,见过管将军。”
管大将军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中年人,从祁青远进门开始,他如鹰一般的眸子就盯在了祁青远的身上,让祁青远不自觉的挺直了胸膛,后背起了一层薄薄的汗。
时间也许只过了几个呼吸间,但对于祁青远来说的确难熬,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在屋内几人的注视下慢慢变得僵硬,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变成了一个猎物,而屋里的几人都是在称量他斤两的猎人。
“嗯,不必多礼。”管大将军威严的声音传了过来,让祁青远松了一口气,他本想用眼角余光朝管霄翰问问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但他周围哪里还有人,管霄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在屋子里了,而他因为太紧张没有发觉。
祁青远不禁有些自嘲,其实他没必要这么紧张的,堂堂一个二品上将军,怎么会来拿捏他一个庶子,是他的戒心太重,思虑过多了。
想明白了这些,紧张的心情也平顺下来,用衣袖擦了擦额角的汗,又朝管将军行了一礼,“小子失礼了,大将军勿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