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月考结束了,她连续几天接受许煦的护送,什么都没有发生,风平浪静得诡异。她忙着备考和专业课,几天连轴转,眼圈乌青。直到某天,从邻桌那里才听说,许煦今天被警察带走了。
她等到下课,跑去隔壁打听他的消息。谁都不知道为什么,以及他什么时候回来。她没有去上专业课培训,一直在教室里等,等到楼里人渐稀少,才觉得自己傻。
这么久了,连他的手机号都没问过。
“这么晚了不走,等我接你?”
楼道尽头,穿来许煦的声音。校服脱了挂在臂弯,白t恤。明明是暗夜,他自带追光。
她跑过去,差点撞上他:“他们……你,你没事吧?”
许煦扶了她一把:“你是女朋友?这么担心我。”
看她认真生气,他收了笑:
“我最近一直在搜那帮垃圾的资料,在他们路过的地方都装了摄像头。今天恰巧拍到作案,刚报了警。过去的检举资料寄到了上一级检察机关,马上就有人来查。”
他连着说完一大段,缓了缓,才重新开口:“再问你一次,周末看海,去么?”
他熟练接过她书包,姜宛一颗心轰隆落下去,才知道自己的心原来那么沉。
“去。”
许煦借了辆改装机车,带她去海边。暮色四合,海边燃起烟花,大朵大朵在天边盛开。他带她沿着海岸线疾驰,烟花在后面追赶,照得天色亮如白昼。
“好看吗?”烟花声音太响,他扯着嗓子问她。
“好看。”姜宛也扯着嗓子回。
他停了车,两人靠在车边看烟花,开两瓶汽水,碰杯。她有点微醺似地开口:
“手机号,告诉我。”
他拿过她手机,输入手机号,备注“a许煦”。
“这是什么意思?”
“打开通讯录,我是第一个。”他耳朵有点红,但依然理直气壮:“也是紧急联系人。”
“哦。”她脚尖踮起,没说话。
“姜宛。”他继续看她,手臂从身后撑过去,半包围姿势,一点没碰着。
“嗯?”她回头,桃子汽水的味道。
“补习么,一起。”
烟花短暂,冬日漫长。那晚她那个从没回家的酒鬼叔叔,如今是她继父的人回家了。许煦送她回去不久,折返拿东西。撞见那男人向她伸手要钱,她没有,男人就去揪她的头发。他冲进门一脚将男人踹了出去,男人哭嚎着报警,两人都进了派出所。
最终以互殴结案,他脸上淤青。姜宛带他回去涂药,许煦全程沉默。她涂药时手不停抖,眼泪就掉下来。
”别哭了。”
她抹泪,有点狼狈:“对不起。”
“好了,别哭了。”他语气异常温柔。
她还是哭。许煦伸手帮她擦泪,但怎么都擦不完。最后索性吻了她。姜宛怔住,他没离开,反而拽了她一把,两人贴得更近,她完全被拢在怀里。
昏昏沉沉吻了半个小时,他才离开她的唇,声音沙哑:“渴。”
她迅速起身:“我,我去倒水。”
10
他们确定关系很快,走过冀州许多大街小巷,在没人的地方接吻。姜宛的手四季冰凉,许煦的手很暖。
图书馆,自习室,舞蹈排练厅,电影院,海边滩涂,盛夏夜市。他抱着她时总是很用力,下一秒就抱不到了似的。
“宛宛。”他吻她时会把她头发弄乱,肢体节奏一致,胸腔共振,骨骼清晰。她也回应他。很多人都知道他们在一起,只是姜宛自己还在犯糊涂——许煦为什么喜欢她,她喜欢许煦什么。
冬到盛夏结束之后,又是冬天。年三十到十五,许煦突然失联半个月。回来后,已经签了经纪公司。她能在大街小巷的广告上看见那双狐狸眼睛,碰面的时间却越来越少。
他回复她消息的次数变得屈指可数。于是姜宛打工攒钱,去他的见面会,像粉丝一样在场外等两个小时,或者在后台等待他参加活动结束,和他匆匆打个照面。
她看他所有的采访,综艺节目,新剧,广告。直到某天在某个小频道采访里刷到,主持人问他的感情史,他沉默了一会,然后说,没有。但将来有的话,会和大家分享好消息。
姜宛关了采访窗口,发了一会呆,然后想起这样的状态已经持续了半年。关掉屏幕,她环顾房间。冰箱上贴着下个月的账单,冷冻柜上有个凹陷,是她继父醉酒扔东西砸出来的。就像做了一场美梦。无论梦里她跑得多远,那些黑暗往事还会回来找她。
乌隆他尼。只要去那里拿回父亲的骨灰,报了仇,这一切就可以结束了。
她点开和许煦的对话框,半年里只有零星几句。从上到下翻了一遍,打了字又删,最后写了一行字,发出去。
“许煦,我们到此为止吧。”
11
还没出道时,姜宛就记得许煦提起过,说他想去做演员,被人看到,被人记住,被人怀念。
“从前有人教育我,要谨言慎行。可他们谨言慎行了半辈子,活得像狗一样。”
许煦出道后,她曾搜过许煦的八卦:校园论坛,狗仔小号。没人能搜到关于他身世的任何信息。
他有太多没告诉她的事。而姜宛珍惜自己那点不多的自尊,也从没主动问起。
和许煦分手之后,她就不再关注他。但他正处于上升期,或多或少,谈论他的声音总会飘到耳朵里。听说他和新剧女主传绯闻,听说他被富婆包养,听说他被投资方大佬看上要收作干儿子。听久了姜宛也麻了,后来就当八卦听,内心毫无波澜。但她始终记得许煦在收到短信之后当天,许煦去找过她一次。四目相对时,姜宛想,如果她捡到一条流浪狗,养了几年之后又无情抛弃,小狗就会有许煦那样的眼神。
“我们分手吧,许煦。”
他皱眉:”宛宛,我知道这半年……再等我一段时间,我给你解释。”
“是我自己不喜欢了。”
“你说什么?”他低头,眼神破碎,不敢置信的神情。
“我-不-喜-欢-你-了。“她一字一句,告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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