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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的路上,太阳没有很炙热,但却莫名让苏沛有一种要融化的感觉。
他凝视着周遭的景色,只觉恍若隔世。
无数神情各异的陌生人从他的身边经过,苏沛试图模仿两个互相打闹的学生脸上的畅快笑容,却只能微微牵动嘴角。
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压在了他的身上,这种感觉,在到家门口的时候抵达了巅峰。
苏沛有些喘不过气来,脑袋开始发晕,他垂下头,发梢扫过他仍然泛红的一侧脸颊。
半晌,苏沛的眼睫忽而颤了颤,他缓缓蹲下身,细瘦的手指拿起了落满灰尘的老旧拖鞋。
是他昨晚掉在这的。
因为挣扎与拖拽,质量不太好的拖鞋底有些下掉,鞋面印着的简单花纹也早已摩擦晕黑。
苏沛微垂眼睑,站起身,将自己脚上崭新的拖鞋脱了下来,随后,脚塞进了属于自己的鞋。
咔哒一声,苏沛用自己唯一带出门的钥匙开了门,不抓脚的鞋底啪嗒啪嗒击打着地面,声音停在了苏沛的卧室里。
将只穿过一次的拖鞋小心翼翼地锁进了床底的柜子,锁进去前,苏沛忍不住多看了一会。
清爽的橘子味仿若还在鼻尖萦绕,转而又即刻被周遭散发着老旧味道的家具压在了记忆深处。
苏沛轻轻呼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到了客厅,摸索了半天,在沙发缝里找到了自己的手机。
按下开机键,首先跳出来的就是一堆杂七杂八的消息推送和提示。
其中夹杂着钱杰微信发来的消息。
苏沛的指尖摩挲了一会屏幕,点了进去。
[钱杰:沛沛,我升职了!]
[钱杰:沛沛,真的很谢谢你,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嫌弃你的。]
[钱杰:沛沛,今晚要不要出去一起吃饭?]
现在是接近午时,钱杰的消息是九点多发过来的。
苏沛不知该作何表情,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复,身子上的沉重逐渐下坠,压在了心脏与胸口。
他有一种想吐的感觉。
苏沛的指尖开始在键盘上随意舞动,打出了一连串无意义的字母和字,又很快被苏沛删除。
大概是不小心碰到了home键,微信界面消失,跳到了桌面上。
于是苏沛看到了信息右上角的小红点。
他想,应该又是什么杂七杂八的短信。
苏沛面无表情地点开,而后,目光渐渐凝住,捏在手机后的指尖泛白。
是陌生人发来的短信。
点开的刹那,白花花的肉体刺入他的眼睛,男主角的面貌很模糊,但苏沛当然认得出来。
钱杰。
除了几张全方位的照片,还有一条写有地址的短信。
——1988城市迪吧。
今天是周三,钱杰口里说的陪领导应酬的常规日子。
苏沛点回了微信。
[苏沛:抱歉,今晚不行,我身体不太舒服。]
[苏沛:而且今晚不是你要应酬的日子吗,扰乱你的安排就不好了]
很快,手机震动了。
[钱杰:说的也是,身体不舒服就好好休息吧,辛苦你了,沛沛。]
苏沛握着手机的手愈发用力,许久,他慢慢躺在了沙发上,手臂横放在眼上。
他的另一只手探进裤兜里,指腹磨蹭微微粗粝的纸条,而后,他的手臂垂在了沙发边。
这么久以来,支撑苏沛生活的全是他认为中埋藏在钱杰心里的爱意,即使只有一点点。
如今,他的幻想如气球般全数被照片狠狠扎破。
苏沛在想,钱杰是从何时开始出轨的,从几星期前身上带来的淡淡香水味,还是结婚前遗留在他领口处的黑色纤长的发丝,亦或是......更久之前。
钱杰真的爱过他吗?
打从一开始,钱杰并没有进入过苏沛的视线,让苏沛看到他的,是数年如一日摆在桌位上的早餐与糖果,是运动后托人递上来的纸巾与矿泉水。
仅仅如此,便让从未谈过恋爱的苏沛对那人产生了兴趣与好奇。
然后,在某一日清晨,苏沛终于早早到了教室,看到了笑容青涩的田螺先生。
也就是钱杰。
心脏微缩,苏沛徐徐阖上眼,等待夜晚的来临。
夜晚如约而至。
灯火辉煌,晃动的酒水透出鲜活明艳的颜色,悦耳怡人的歌声自舞台上小姐口中流淌而出。
苏沛一身简单的白衣黑裤,面容平静柔和,微微上翘的眼环顾四周,像是一只误闯危险丛林的纯洁小白兔。
即便他脸上有一小块异样的红肿,依旧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不动声色地婉拒了前来搭讪的人递过来的酒水,苏沛避开人群,走到一处角落,拿起了手机。
十分钟前,陌生信息再度发来了一条消息。
[二楼232包厢]
', ' ')('上了二楼,迎面走来了一个服务员,笑容得体,“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苏沛面色不变,“有朋友在里面唱k,232包厢。”
服务员了然地点头,“需要我送您进去吗?”
苏沛:“不用,我知道在哪。”
说罢,苏沛就直接掠过服务员走了进去,他步伐平稳,视线快速扫过两边的门牌,直到又向左转了一个弯前进几步后,苏沛停了下来。
刻着232的门牌号就在头顶不远处,些许沉闷的音乐声从门缝溢出。
苏沛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意外的发现自己的心情很是平静,只泛起一圈圈的浅浅水波,好似对现在的情况早有预料。
或许说,在收到照片的那一刻。
他对钱杰唯一的期许消失了。
苏沛是有感情洁癖的,只要一想到每天和沾染了其他人气息的男人睡在一张床上,他就无法克制地泛恶心。
但有些事还是需要亲眼所见。
于是苏沛推开了门,浓郁的酒水味与莺莺燕燕的笑声顿时涌入他的五感,苏沛不需要四处寻找,他一下子就看见了拥着一个年轻女子、面色通红的钱杰。
与那些油腻的中年男子没什么区别,钱杰一边同其余人胡乱说着荤话一边喝下女人递到嘴边的酒液,他的手也暧昧地放在女人靠近臀部的腰上,上下慢慢摩挲。
另一边则更加不堪入目。
只有靠门的几个人随意打量了一眼苏沛,便继续喝酒打趣。
嘈杂的吵闹声裹挟震颤的音乐,一下一下撞击在苏沛的心脏上。
静静凝视了一会学生时代的青涩彻底被浮躁、喧嚣取代的男人,苏沛关上了门。
他所爱的钱杰不知何时已经死去了。
苏沛忍不住心脏开始抽痛起来,因为被刺破的幻想中的爱情,因为自己失去的事业与朋友。
钱杰说,他愿意一辈子养着他,钱杰说,不要和其他人有联系,他会吃醋。
苏沛来到一楼,在大厅里选了一个座位,唤来酒保,就着微信里积攒的生活费,点了几杯酒。
酒摆上了,苏沛仰起头,喉结滑动,大口大口饮下顺滑的酒液。
苏沛没怎么喝过酒,只饮尽了一杯,便脸颊绯红,头脑发晕,眼前开始有了重影。
他扫视周遭言笑晏晏的男男女女,孤独感忽然之间深入骨髓。
这些年来的坚持毫无意义。
苏沛打了一个酒嗝,再度唤来酒保,口齿打结地问道:“你......这,这里有牛郎吗?”
酒保保持微笑,低下头,小声对苏沛说了一句话。
苏沛迟钝的脑子反应了许久才回话,他挥挥手,“随便,什么样的都行,只要是男的就可以了。”
酒保礼貌退下。
等了不过一会,一个身高腿长的男人就走到了苏沛的面前,他的声音低沉,似乎含着些犹豫的情绪,“......你喝醉了?”
苏沛醉醺醺地说了一句没有,他抬眼,水润的眸子瞅向男人模糊的面孔,即便只能看清一点男人的轮廓,但依旧不掩男人的帅气。
......现在牛郎质量这么高的吗?
苏沛晃了晃头,想看清男人的模样,却将自己晃得更晕。
算了,长啥样都无所谓,苏沛随意道:“......靠近点。”
男人微怔,沉默了几秒,靠了过来,而后,眼眸蓦然一缩。
一双软绵绵的手虚虚圈住了他的脖子。
苏沛的唇贴在了他的耳边,蕴着酒气的吐息灼热,“去楼上,订个包厢。”
十分钟后,身后跟着一个男人的酒保困惑地四处走了走:“刚刚那个客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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