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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眯了有多久了?
或许一小时,或许二小时。
苏沛细瘦的手指抓紧枕头一角,重重地翻了个身,将小半张脸埋进绵软、热乎的被窝里。
陌生的气息不间断蹿入苏沛的鼻中,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带来一阵阵莫名的压抑感。
太阳穴连着脖子上的经络跳动,无视不掉的砰砰心脏声,让苏沛不禁张开唇,呼出略微急促的吐息。
他的眼依旧紧紧闭着,瘦削的身子如小孩般蜷缩成一小块,可黑暗、安静的环境与舒适的睡姿依旧无法让他入睡。
苏沛的心跳越来越快,他开始觉得有些想吐。
不仅是因为房间陌生,从他第一次被醉酒的钱杰狠狠推倒在地时,苏沛便开始害怕睡觉了。
他怕自己刚睡着,就有一个人突然闯进屋,将他思绪尚且混乱、迷迷糊糊的脑子吵得胀痛发昏。
随即,一个毫不留情的大巴掌扇在他的脸上。
带来一瞬发黑的视线与轰鸣的鼓膜。
从那天之后,苏沛便再也无法安心睡觉了,他开始焦躁,开始恐慌,开始长时间难以入眠。
然后,在天空即将悠悠转醒的时候,才浅浅睡上那么一会。
只有在白天,苏沛才觉得自己是安全的。
胸腔中的呕意一直没有消失,甚至越来越烈,苏沛烦躁得咚一声坐起床,目光无神地盯着前方,试着大口大口呼吸来缓解过快的心跳。
许久,心跳缓和了些,但苏沛却不是很想再躺下去,继续无用的闭眼了。
他打开台灯,背倚在墙面上,看了一眼时间挂钟的时间,02:23。
苏沛叹了口气,呆坐了十分钟后,他想,去上个厕所吧,房间里的空气太闷了。
从客房出去,是一条长长的过道,苏沛找了一会也没摸到过道的灯,便一手扶墙,步伐平缓地按记忆中的方向走去。
走了一会,苏沛停了下来,目光望向打开一条细缝、透着亮光的门,也听到了从里面传出来的微弱声音。
听起来像是音响的声音。
脑中掠过青年热切的目光与话语,不知怎的,苏沛焦躁的内心有些缓和,他继续前进,走过门外的一小片明亮区域,融入了黑暗之中。
上了厕所又呼吸了数分钟新鲜空气后,苏沛走了回来,直视的目光微滞。
身形高挑的青年斜椅在门框上,暖黄的灯光与过道的黑暗在其身上打上了一道交界线,他抬手打了个小小的哈欠,似乎很困的模样。
但注意到苏沛时,段运嘉提起精神笑了笑,晃了晃另一只手掌中的两个手机,“要玩游戏吗?”
按理说,从不玩游戏的苏沛应该立即拒绝,而且青年口中的“游戏”还可能有另一层隐喻,可他却犹疑了起来,大概是因为灯光下段运嘉强撑起来的亮晶晶眼眸。
于是苏沛缓缓点了下头,走进了段运嘉的门,并安静地关上。
段运嘉的房间很大,穿过小型衣帽间和大床,右边的浅棕色墙面上还有一个小小的暗门。
苏沛跟在青年的身后,静静看着他推开暗门,眸光里透过夹了一些淡紫色灯光的绚丽光束。
里面是一间不大却足够两三个人肆意玩闹的隔音电竞室。
段运嘉舒服地坐在了宽大的沙发上,并叫苏沛也一起坐下,将手机递到苏沛的手上。
苏沛没有拒绝,接过微凉光滑的手机时却不小心触及了青年温暖的手指,他的指节倏忽一颤,强忍住想抽回手的欲望。
苏沛道了一声谢谢,垂下眼,在段运嘉的指导下点开了游戏。
苏沛除了学生时代玩过一些简单的休闲游戏,其余的都没玩过,游戏经历少得可怜,和段运嘉双人组队时基本上都是刚跳伞落地就因为找不到方向而死。
毫无游戏体验。
于是段运嘉便换了个新号,一边教一边让新徒弟对着人机自我消化。
砰砰的游戏音效,和身边人淡淡的橘子香味慢慢缓解了苏沛心间的焦虑,在游戏的间隙,苏沛抬起眼,悄然往旁边看去。
比卧室中稍暗一些的光线洒在青年的身上,在他微微泛绿的发丝上落下一层光晕,而青年垂下的眼睑上又投下了零碎发丝的阴影。
段运嘉生得极好,不仅仅是轮廓立体的五官与颀长的身高,还有他相比其余人明显突出一大截的气质。
只瞧上一眼,便明白青年怕是什么有钱人家的小少爷。
而且,就目前来说,性格也很好。
也不知道看上他哪一点了。
图他穷,还是图他是有夫之夫。
目光下移,划过段运嘉被光线晕开的柔和侧脸,停留在其分明的下颌线上,苏沛又转而看向了青年微抿的薄唇。
他似乎玩得很专注的模样,专注到眼睫上接住了一粒细小的汗珠。
苏沛忽地有些出神起来,倒不是因为青年精致的眉眼,而是想起了一个眼神。
一个盯
', ' ')('着他时,一转不转的眼神。
时间太久远,好似是十年前的事情,那人的轮廓已然变得模糊,苏沛唯一能记得的便是他平静、却蕴藏着狠戾的眸子与淡淡的、飘渺的烟草味。
陷入回忆的苏沛,他眼前青年的模样有了些重影,一层一层叠加扩散的面部轮廓却莫名与记忆里的那人重合了起来。
直到一声浅浅的叹气打碎了他脑里回忆的画面。
段运嘉脸上泛着红,脑海早被苏沛盯得翻起汹涌的波涛,他干脆将手机扔在了沙发上,与苏沛对视。
刚对上眼的瞬间,段运嘉便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微微下垂的狗狗眼也弯了起来,“怎么了?被我迷住了?”
青年轻快上扬的调子带着些自恋、洋洋得意的意味。
苏沛心里一跳,像是有一只白金的蝴蝶忽然闯进他的胸口,心脏骤然泛起一股难言的情愫。
苏沛迅速侧过眸子,嘴唇蠕动了几下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复,片刻后,他有些溃败地咬住唇,闷着声音低低说了游戏两个字。
他的手指操控着在一个角落蹲了不知道多久的角色,脑中却不自觉划过段运嘉的笑脸。
而后,便被自己领口露出来的一些青色痕迹打散。
他说过的,他结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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