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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贤希走后,妈妈又开始织起毛衣,只不过织起毛衣的速度比之前要快了不少。
新京要比家乡要冷,马上就会进入下一轮的降温。现在在室内已经有了暖气,只是出门那一会儿会冷一点。彭影安静地待在妈妈的身边,听着妈妈在耳边的唠叨,心里很暖。
但妈妈告诉他,自己也马上要离开新京,于是他的心情又再次跌入谷底。
五天的时间很快过去,彭影送母亲回家的时候,特意把她带去了机场。虽然妈妈一直说只要买一张火车硬座票就可以了,但他还是坚持着给妈妈买了一张飞机票,飞机坐着舒服,速度也很快,送妈妈离开的时候,他紧紧地抱住了妈妈的肩膀,两个人的脸紧紧靠在一起,他感觉到自己流了泪。
妈妈轻轻地摸了摸他的头,一直在候机场等到飞机快要起飞才离开。他看着载着妈妈的飞机渐渐地飞上天空,内心感到甜蜜,也感到一丝丝的酸,但是更多的,却是一种莫名的如释重负。
回家的时候,他看见沙发上摆着一个大袋子,以为是妈妈忘了把它带走,把里面的东西展开一看,发现是四件毛衣,其中三件是灰色的毛衣,还有一件是黑色的。
是很厚实的毛衣,用的是很好的毛线,花纹也很漂亮,摸上去很舒服,他展开那些毛衣,一张纸条软绵绵地飘下来,他拾起来一看,是妈妈的字迹。
“灰色的毛衣是给你织的,黑色的毛衣是给你的好朋友的。”
他把这四件毛衣紧紧地抱在自己怀里,终于无声地哭泣起来。眼泪大滴大滴地从脸上划过,他跪在地上,哭得全身发抖。他想,他上一次这样痛哭还是很久之前,好像十年前,也好像八年前,记不清楚了。一直以来他都跟自己说要做一个坚强的人,人在异乡,只能打碎牙和血往肚子里吞。
他想,为什么他会经历这些呢。十年之前,他一直觉得这种卖笑的成人产业离他很远,并且其实这样的职业。但是十年之后,为什么他就受人耻笑,被无数的人在网上攻击,说他脏。
他知道这是自己的原因。千不该万不该,怎么说也不能进这一行,靠着出卖身体吃饭。
这是他活该。
他给麻贤希发了个消息,准备到他家里去一趟。麻贤希很痛快地答应了,随后告诉他自己在商业街等他,他带上钥匙,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出了门。
很快他就找到了麻贤希,他们并排走在一起。麻贤希比他高,最近却消瘦了不少,他将装着毛衣的袋子递给麻贤希,看着他朝着自己扬了扬眉毛,露出不解的神色。
“我妈妈回去了,这个是他给你织的毛衣,你回家之后试一试。”
他的声音有点失落,麻贤希安慰了一下他,随后揽着他的肩膀,带着他去常常去的小摊儿那里吃麻辣烫。
彭影来自无辣不欢的地方,麻贤希也好辣,两个人马上就围坐在热腾腾的麻辣烫桌子旁边。彭影要了白菜、几个豆腐包肉,再随便点了点素菜;麻贤希点了些金丝肉,想了想,又点了一份牛肉。
“妈妈走了?”
“嗯。”
彭影这顿饭很显然有些漫不经心。他的筷子戳弄着碗里的菜,朝着麻贤希看了几眼,“你最近……还好吗?我好像很久没有跟你出去一起散散步,说说话了。”
“我们今天不是在一起吗?你有什么想说的,今天都跟我说好了。”
麻贤希还是像往常一样,说话带着笑脸, 可是他却觉得那个笑很疏远,拉远了他们之间的距离。他的心感觉到一阵刺痛,觉得自己的心口仿佛被人剜出了血,一种不被信任的感觉油然而生。
他没有心思吃饭了,吃了几口草草了事。麻贤希吃得很快,吃完了之后他们付过钱,冒着风走在大街上。好在刚吃了热腾腾的麻辣烫,身上还是暖和的,不冷。
“去护城河那儿走走吧?”
“嗯。”
两人沿着护城河缓缓地走着,彭影率先开口,“明天……我陪你去医院去吧。隔了几个星期没陪你去,都不知道你现在怎么样了。”
“好。”
麻贤希低着头。脚尖踢着一块石头,彭影觉得心有点酸,他靠近过去,紧紧抓着麻贤希的手臂。
“我觉得……你这狗日的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即使鼻子已经酸了,可是他还是故作轻松地问出这句话,他费力地扯出一个微笑看着麻贤希,麻贤希也看着他,眼神波澜不惊。
“没有……没有什么事情瞒着你。”
彭影看着他那一副淡然的样子,心里简直痛到极点,他拉住麻贤希的胳膊,在护城河旁死死抱住他消瘦了不少的身体。眼眶也酸了,麻贤希单瘦的身体在发着抖,他在克制着自己不把好友推开。彭影将脸埋在他的胸间,眼泪沁进麻贤希的衣服里。
“别……别骗我……我在新京只有你了……”
他死死地揪着他的毛衣,麻贤希知道他哭了,他张了张嘴,想要安慰一下他,可是又说不出话,伸出的手悬在半空,很久之后,才轻轻
', ' ')('地拍了拍他的头。
“我很好呀,你别担心我。”
“你答应过我的!我们会一直是好朋友的!对不对?!你说话呀!”
正趴在他怀里的人急切地将头抬起,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麻贤希被这眼神看得心虚,他低下头,没有底气,轻轻地点了点头。
彭影这日去了他的家里,晚上和他一同睡觉,他们钻进被窝里,先是打闹了一番,随后躺在床上,彭影用手掌捂住眼睛,声音像是很累。
“明天,我陪你去医院去。”
“嗯。”
麻贤希答应下来。他帮彭影盖好被子,自己睡在他的旁边,拥住他消瘦的身体。
彭影当天就发起了高烧,一整晚都在咳嗽。麻贤希被他吵醒,探到他的额头上,发觉滚烫,去了浴室打了半盆子冷水,拧了湿毛巾盖在他额头上。他咳得撕心裂肺,麻贤希想起家里还有半瓶酒精和一点止咳的枇杷膏,也都一并拿了过来,棉球蘸着酒精涂抹在他滚烫的额头上,麻贤希给他倒了热水,放在一边冷着,准备等会儿喂给他喝。
彭影烧得浑身滚烫,神志不清,恍惚间感觉到自己被人抱起,枇杷膏喂进嘴里,稍微润了润他干涸的喉咙。随后是杯子凑到唇边的感觉,他轻轻张开了唇,温热的水就顺着喉咙一路流下去。
只是心窝儿那里烧得厉害。
折腾了一晚上,麻贤希一晚没睡,彭影烧了一晚上,还没退烧,两人去了医院,麻贤希说什么都要带他先去打针,他拗不过麻贤希,只好相约这个星期五一起再去。
挂点滴挂了一天,烧好在是退了,只是嗓子实在是哑的厉害。麻贤希送着他回了家,他在家楼下,紧紧地抱住了麻贤希的肩膀。
“麻贤希……等星期五我来找你。一定……记得等我!”
麻贤希拍了拍他的手,“嗯。”
天气渐渐转凉,麻贤希临走前,彭影帮他整理了一下颈上的围巾。
“注意安全。回家了给我打个电话。”
“嗯,放心吧,快上去。”
麻贤希朝着他笑了笑,向他挥了挥手,随后准备转身离开。
“等等!”他忽然叫住他,麻贤希往后一扭头,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怎么了?”
他咽了口口水,“再见的时候,穿那件黑色毛衣吧。”
麻贤希朝他笑了笑,眼神很温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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