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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重圆
“走吧,不送。”穆澜一把拍上别墅的客厅门,毫不客气将扶他回来的曹羽拒之门外,然后转身摇摇晃晃进了一楼卧室,直奔洗手间。
酒精支配了他大脑,以至于当时没发觉自己进错了屋子。
门开的一瞬他和里面的人对上视线。
高个的男人一脚踩着马桶盖,另一脚踩地,浴衣摆掀起,两条又白又直的双腿大剌剌地正对穆澜,那大腿根部除了有根不可忽视的、尺寸尤为优越的阴茎外,还有一道本不该存在的女穴。
霁岩正从穴里抽出卫生棉。
他刚洗完澡,发丝还湿着,被一股脑拨过颅顶,整个精雕细琢的五官尽数露出。男人脸生的美极,眉眼却端的一股子不近人情的冷峻,眼神也没什么情绪起伏,活似一座貌美如花的冰雕。即便被穆澜猝不及防看到了私密,对方也只是淡淡扫了一眼他,接着低头面不改色继续抽。
对方显然打定了主意无视他。穆澜酒精上头,晕得腿软,不由倚到门沿上晃神。那一刻仿佛回到高中时代的寝室,同样的位置同样的姿势,两人大眼瞪小眼。
霁岩拿出卫生棉,洗了个手。穆澜的目光随着他身影亦步亦趋的移动。
“吐吧。”他听到男人开口。
穆澜也不装了,立马冲上去拉开马桶盖。他呕得辛苦,捏着洗手台的指节用力到泛白,那架势恨不得把心肝肺都吐出来。不过晚上基本没吃什么,吐出来都是酒。
直到吐无可吐,边上递来几张卫生纸。穆澜毫不客气地接过。
“你怎么还没走?”他嘟囔,无比理直气壮,仿佛这里是他的地盘,对方才是那位闯进来的不速之客。男人没理他。
接着那头又递来一杯水。
穆澜用它连涮几遍嘴,期间神情一直处于神游状态。水杯见底,他刚想放上台子,眼前晃了晃,接着毫无征兆向后栽倒过去。
又是那头及时伸过来一双手,将他牢牢撑住。
玻璃杯碎裂的声音炸开在穆澜耳边,立即引起一阵尖锐的耳鸣,他捂住耳朵靠进霁岩宽阔的怀里,冷汗乍然起了一脊背,眼前又开始出现重影。虽然眉头蹙的很深,但穆澜神情还算平静。
“……你怎么还没走?”他又问了一遍。
霁岩看了他一眼,也没说什么,等着他那阵晕劲缓过去,然后一手揽住他腰,一手穿过他膝窝,打了横抱,出门迳自将他放到床上。穆澜正发懵,又见对方从衣柜里拿出一套睡衣抛给他。
话都没说,这回真走了。
穆澜看着大一号的睡衣睡裤,撇了撇嘴。
夜里没关窗,他听了半宿的浪声与风声,临近两点钟才睡过去。睡的不稳,却难得做了梦。虽然影响睡眠质量,但医生说做梦是好现象,说明白天的幻觉都进了梦里。
穆澜梦见回到高二刚开学,自己前排坐了位新来的转学生。那是个留着半长头发的男生,柔顺的发尾刚过肩头。中学校服宽大,但仍能看出对方板的笔直的腰杆。
穆澜对着少年的发尾痞痞地吹了口气,对方果然转过身来,雌雄莫辨的漂亮脸蛋上赫然是一对夹冰带霜的黑眼珠,又冷又俏。但凡长了眼的都知晓此人绝对不好惹。
但穆澜的眼生在脑门上,目中无人刻在骨子里,他偏喜欢挑这种硬骨头啃,一样回给对方一个挑衅的眼神。少年眉宇一蹙,眼不见心不烦,立刻转了回去。
那人就是霁岩,十七八岁的少年,身量正是抽长时,削瘦单并不过分单薄。穆澜毫不怀疑,他如果穿着裙子上街,没人会怀疑这是位女装大佬。
那时候穆二少每天上学的动力就是“放学”,以及“招惹霁岩”。
但霁岩从不屑予他正眼。开学两周只对他说过三句话:从最初的“离我远点”,到毫不客气的“让开”,以及最后干脆装都不乐意装的“滚”。
好一个一键三连,生生叫穆澜品出三个层次。
于是他更来劲了,转头就申请了学校宿舍,隔天效率极高地住到了霁岩的上铺。矜贵少爷前十六年就没睡过这么硬的床板,躺得腰杆子生痛,悔了一宿。然而第二天早上一瞅见霁岩那头乌亮的头发,顿时把那点不痛不痒的悔意抛之脑后。
少年正背对着穆澜系校服上衣的拉链,细软的头发还掖在领子里,穆澜支着下巴眯眼看了一会,忍不住想探手拨出。刚扒拉到一点,就被后脑勺长眼的霁岩捉住手腕。
对方瞧着瘦挑,力气却大的离谱,穆澜一时没挣开,脸色将将冷下来,就见对方转过身,手一抬,猝不及防将他拉出了床铺!
穆澜吓得倒抽了口气,小半个身子已然悬在空中。若不是霁岩另一手及时撑住他肩头,此刻恐怕已经脸栽地了。
“你、你找死吗!”他气得牙关打战,声调还有点虚。
霁岩揪着他睡衣领,侧着脸看他,眼尾细细的,穆澜才发觉他俩距离尤其近,近到能闻到他牙膏的薄荷味。
“下次再碰我,就不是这样了。”霁岩抬了抬下巴,冷淡的
', ' ')('目光尽是警告。
说完穆澜就被毫不客气推了回去。
接着他从梦中惊醒了。
穆澜感觉自己像是在水里浸了一遭又被拖出去压着全身碾了一遍,半身冷汗半身酸。此时正瘫子似的软软地靠在一个人的怀里,上臂被迫紧夹着。
“别动。”
听到这个声音,他摁下想挣扎的冲动,半阖上眼,疲乏地问:“霁岩?”
对方不应,从他胳膊底下抽出温度计,对着房间里另一个似乎是医生的人说:“39度。”
“温度太高了,先打一针退烧。”对方回答。
后来的对话他听不太清,高温烧灼着他的意识,视野里的酒店环境渐渐融成某种胶着的形态,如同打了摇曳的烛光,鬼魅晃影似的没完没了,穆澜眯着眼,动了动手指,悄悄捏紧床单。
半睡半醒的时候忽然感觉被子被掀开了一角,半截小腿刚暴露在空气里,他猛地踢开伸过来的那条手,突然发疯一般挣扎起来。
“别碰我……”穆澜眼神都没聚焦,精神仍处在恍惚的状态,却犹如惊弓之鸟,“别看我……滚出去、滚!”
霁岩蹙紧眉,虽然只是一瞬,但他看到了穆澜光裸的下半身,以及他小腿上纵横交错的疤痕。他搂紧穆澜,将他整个拢进自己怀里,并且把两条腿遮得严严实实,同时对医生说:“先出去等一下。”
关门声响起。
穆澜双臂抱住双腿,整个脸埋进了膝盖里,后背紧紧贴着霁岩的胸膛。霁岩能清晰感受到对方的颤抖,他试探着凑近穆澜的耳边,低声说:“别怕,已经走了。”
声调沉沉的,凉凉的磁意间透着令人安心的力度。
过了片刻,穆澜抬起头,露出微红的眼睛。
“……都走了?”
“嗯。”
“你怎么不走?”
这句话已经是他今夜第三次说了。两次霁岩都没答,这一回他捏着穆澜的下巴,强迫他偏过头来直面自己,看着他眼睛反问:“穆澜,你想要我走吗?”
穆澜失焦的目光渐渐聚合,眼底恢复几丝清明。
良久,他垂下眼皮,摇了摇头。
霁岩抿起嘴角,绷了一夜的脸色终于缓和,颇有几分冰雪消融的意思。
“转过来,我看看。”
穆澜依言慢吞吞转过上半身。虽然不像刚才那样情绪大变,但仍垂着眼皮,神情恹恹的。霁岩仔细看了会他脸色,瞧着还算平静,才向下看去。
“腿。”
穆澜嘴角一撇,不怎么情愿。
霁岩也不急,从床头柜上的水盆里拧了湿毛巾给他做物理降温,被捏着下巴擦了几遍脸和脖子,穆澜烦不胜烦,扒拉开他手,终于肯屈尊降贵将两条腿拨出来。
伤口主要集中在小腿部位的皮肤上,都是零零碎碎的小挠痕,大部分已经结痂。穆澜见霁岩低头盯着他腿好半响没吭声,不知怎的突然有点儿没来由的心虚。
“看够没,都是猫挠的!”他边说边打算收回去,却在半道被握着脚腕子拽回去。
这一拽把脚底板也露了出来,霁岩一愣,眼神立刻变了:“不是说了让你去客厅洗手间?”
一脚底的细碎伤口,看样子只是随便冲洗了一下,一些透红的嫩肉还翻了出来,好在这会没再滋血。
穆澜闻言更虚了,但转头一想,有什么好虚的?他俩最后一次见面是两月前,闹了个不欢而散,分手都提几回了!霁岩是他什么人?有屁的资格来管他!
于是穆澜有底气了:“尿急,忘了。不就被玻璃扎了两下,也不疼——嘶,操啊,霁岩你他妈有毛病吗,本来都不疼了你上什么药啊,这哪来的紫药水???”
霁岩充耳不闻,强硬的拿着棉签给他脚底的口子擦药。
“不是不疼么?”他头也不抬。
是啊,不是不疼吗?
穆澜发病的时候有过不少自残的行为,用指甲的尖锐划烂自己的皮肤、从云山疗养院的二楼跳下去、赤脚踩在玻璃碎渣上碾着转,干这些事的时候他尚且能做到面不改色。
他一度以为自己的痛觉神经萎缩了。
可当霁岩冷脸捧着他脚跟,小心翼翼地触碰那些细碎的伤疤时,这濒死的东西突然就活了过来。
怎么能那么疼呢?
疼得他眼眶发酸,眼角不觉便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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