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迎紧张得连口水也难以吞咽下去,她敏锐地察觉到有什么在变化。
包拢着肩头的那只大手掌,缓缓移到她的脖颈,那支脆弱的花茎,似乎可以轻易掐断,他用指腹的薄茧不停地摩挲。
她无法揣测这个人在想什么。
或许,他正想着如何悄无声息地杀了她,或许下一秒他便会扭断她的脖子。
他敢争夺太子之位,必定狠毒寡情,更何况她只是一个讨人厌的小坏胚,裴迎后悔不迭,她实在不该将自己放入危险境地!
她怯怯地说道:“殿下,您离我太近了。”
“是吗?”他似乎在淡淡地自嘲。
“殿下,我错了。”她咬唇,止不住的抽泣。
“您饶了我吧,都是我不懂事,我再也不敢了。”
裴迎心想,她就不该揭开这层面纱,像从前一样当他是个真太子,和和美美地做太子妃不好吗?非惹出这么胆战心惊的事。
陈敏终心思深沉,一定明白了她想验明正身的小心思。
这下坏了,在这佛堂里她性命都难保了。
西苑偏僻,他若扭断她的脖子,直接扔到枯井里头,或是一铲子埋在楠树下。
谁也发现不了,她还小,她可不想死啊!
裴迎被自己吓哭了,两行清泪不断涌出,“啪嗒啪嗒”地打落在手背,她悄悄地擦拭,齿缝间不断溢出哽咽。
“太子妃,我不明白你在哭什么。”
陈敏终面色冰冷,瞧上去已经恢复了波澜不惊的模样,对她的眼泪提不起兴趣。
“你胆小得不成样子。”他冷笑一声。
“好了,闭嘴”
陈敏终懒得再跟她废话,他不喜欢听女人哭,尤其是在他想抱着这个女人的时候。
今日在佛堂发生的事,一定是得了昭王的授意,
她做了坏事,那么他惩罚她也是应该的。
若是不给她教训,她日后更加得意忘形了。
裴迎感到腰间一沉,那只手臂重新搭上来,搂着她的腰,一点点将她卷过来。
她的脸颊贴近了陈敏终的胸膛。
玄色蟒袍上的花纹在她眼前有些晕缭,是因为她心底乱了。
他的手搂得很紧,她也贴得很近。
近到时候她一抬头,便能亲到这个人的下巴。
裴迎不敢抬头,清甜的呼吸打在头顶,似乎因为他身上的热而浓郁起来,她的气息很浅,生怕惊动了太子做下一个动作。
可他似乎没有要杀她的意思,只是抱着她。
如果太子方才是一条被抛上岸的鱼,这盏宫灯的光芒便是水。
他又渐渐活了起来。
裴迎在他怀中紧张地蜷缩着手指,低声问道:“您刚从外头回来,衣裳也未来得及换,不如让我为您准备盥洗吧。”
“你的下人说你在这里。”陈敏终的语气不咸不淡。
“嗯?”裴迎抬头。
他嘴角勾起一抹嘲讽:“别给我耍把戏,裴迎。”
裴迎诧异的眸光,正好被太子的目光咬住。
他低头,眼帘微垂,将她的畏惧尽收眼底。
裴迎的羽睫止不住地颤抖,昏暗的佛堂之中。太子肤白胜雪,将一切轮廓显现得利落分明。
“昨日我书房少了一副画。”他缓缓开口。
“不是的,殿下,没有人带走您的画。”裴迎急忙解释。
昨日太傅确实没有带走任何一副画,她不明白他为何要这样说,或者他只是想警告她,东宫的一切都在他的蛛网下。
陈敏终的声音轻轻落下:“太子妃,你应该也不愿同那副画一般,无缘无故消失在东宫。”
这才是他真正想表达的。
裴迎闻言毛骨悚然,森冷的寒气逼上天灵盖,额头也瞬间沁出汗。
陈敏终的眼角携了绯红,神情却异常清冷,暗蕴腾腾杀气,比佛龛上供奉的神像更令人生畏。
他抿着唇,线条从未如此冰冷沉毅。
“殿下,您是不是……”她觉得这话说出口有些不妥当。
“不是。”
殿下一面嘴硬,她却清晰地感到,蓦然被什么抵住了。
她惶惑地抬头,空气顿时有些尴尬。
裴迎的衣领已被汗水和泪水弄湿,黏黏糊糊,令她十分不适,可她连出气都小心翼翼,他要抱着她,她便温顺地由着他搂紧,像只气焰全无的小猫。
陈敏终闭上眼眸,将下巴抵在她的脑袋。
阿柿告诉他裴迎身处佛堂时,他原本打算不管不问,一念之下,他还是推开了门。
陈敏终自以为牢牢掌控这个傻妞,没想到她真敢莽撞行事。
他不在乎她知道什么,在她面前,他总有一分自负,那是他在外伪装得光风霁月时,从不会流露出的情绪。
如果裴迎一无所知,反而会令他少了些许乐趣。
抱着这只小火炉,他渐渐心安。
真正令人愉悦的是拥抱,一丝空气也不剩的紧紧相拥。
她跟母妃一样,从不会抱着他,哪怕在行宫那一夜,她也是双手攥着被子,后来有好几次,她跟他闹着玩儿,险些扑进他的怀里,却又生生止住了,一脸坏笑地望着他。
裴迎收敛了泪光,她懵懵懂懂地想,太子不仅不能待在黑暗狭窄的地方,或许,太子很喜欢让人抱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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