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急起来更不能得要领,手也酸软了,指尖通红,微微颤抖。
陈敏终:“你的两根指头贴箭太近了,轻轻将箭搭在沟槽就行了。”
裴迎转过头,他忽然覆手上来,她以为陈敏终不耐烦了,要将箭取走。
没想到他只是将手放在她的手上,慢慢掰开她僵硬的手指,给箭身留出空隙。
“这样你便不会怕箭将你的指头带走了。”
陈敏终的呼吸冷不防地落在她的脖颈,又热又令人酥酥的,她被弄得有些痒了,想挠一挠,却又不敢动。
裴迎紧张地喉头微动,汗珠渗透在额头,幸好这个人比自己高出许多,应当是不会低头注意她的。
她问:“殿下,您看这样行吗?”
裴迎力气不大,将弓弦拉得半满已属费劲。
陈敏终站在她身侧,高大的身量笼罩着少女,一袭猎猎黑袍仿佛将她吞没了去,他握住了她的腕子,缓缓往后拉满。
陈敏终的手掌很大,抓着她的纤薄关节,用力是柔和且不容拒绝的,隔着薄薄的衣衫,手指的触感粗砺又温厚。
他的手很凉,裴迎却察觉到身后这股贴近的温度十分滚烫。
陈敏终放开了她的腕子,神情认真。
“其实,你可以松手了。”
裴迎一回神,手指一放,箭矢流星般“嗖”地冲出去。
这一刻,她心底想的是……
他好甜,竟然是甜的。
令人望而生畏的太子,呼吸间是清淡的甜香。
真好像她幼时配着苦药吃的玫瑰糖饼。
她想尝一尝他,蓦然,裴迎被这个想法一惊。
他今日也并没有携带奇楠沉香珠,或许持沉香珠是真太子的习惯,而不是他的习惯。
陈敏终说:“你脱靶了。”
裴迎一看,果真脱靶了,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转过头,瞧见他的下颌线,在夜色中勾勒得清晰。
陈敏终的目光并没有放在她身上,似乎他真的只来尽一个教习的义务,似乎方才的身体接触并没有任何私心。
他越这样高不可攀,裴迎便越是记起。
行宫一夜,被浪翻滚,他忍得一滴滴汗打落在她的锁骨。
裴迎的耳根子微红,心下也跳快了,她拿过了弓箭,余光中那一角黑袍颜色浓重。
陈敏终:“有时候你的目光对准了靶子,箭头或许要下移三分,才能射中你看到的目标。”
箭矢飞出,她指着靶子,欢喜地仰头。
“殿下您瞧,我终于射到靶子了。”
她的语调又娇又兴奋,脸蛋霎时红通通的,本身就是个唇红齿白的小美人,一笑起来,更增了动人的神采。
陈敏终:“嗯,我知道。”
还好她尚有分寸,挥舞的小手并没有拽他的袖子,扑过来的脚步也硬生生止住了。
裴迎:“都是殿下教得好。”
陈敏终:“……”
他想了想,最终吐出来一句:“你继续好好练罢。”
裴迎这时才感觉喉咙有些渴,想休息一会儿,可是不敢直说,于是笑道:“殿下如此辛苦,一定渴了,先喝口热茶润润吧。”
她伸手唤阿柿端上来茶点,然后径直取过茶盏。
陈敏终以为她会递给自己,没想到她竟然一掩袖自己喝起来了,她瞧上去渴坏了,当作旁边没他这个人。
阿柿察觉太子面色冷清,连忙奉上一盏热茶,却被太子一抬手拒绝了。
他垂下眼帘,他又不渴。
他原本也没有期待这个太子妃会给他递茶。
裴迎用手帕轻轻擦拭嘴角时,阿柿递了个眼色给她。
主仆二人相守多年,默契极了。
裴迎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陈敏终神情冷峻,叫人打哆嗦。
她忽然想到,是呀,是她自己先问陈敏终要不要喝茶,再者,陈敏终教了她射箭,她是该先给他递茶的。
这尊煞神真是在想这件事吗?
陈敏终一声不吭,眼底沉静,没人看得出他的想法。
男人心海底针,裴迎的脑袋瓜哪里想得通透。
她讪讪地坐在一旁,拈起一块小点心,咬了一口,嘴角沾上了糕屑也忘了擦,望着太子的侧脸,有些不知所措。
他这样的男人,一生追逐权力的巅峰,帝位才是令他欲生欲死的春\药。
裴迎难以想象殿下喜欢一个女子的场面。
她没忘记答应过爹爹什么,为了家族,要努力博取太子的欢心。
可是这尊煞神极难伺候,性情孤僻冷淡,要博他一笑比登天还难。
他还是个锯嘴儿葫芦,什么也问不出来,裴迎实在猜不出他喜欢什么,又要如何对症下药地讨好呢?若论起怎样惹他厌烦,这方面裴迎倒有三板斧了。
陈敏终讨厌她,无论她做什么都是一样的。
她望着指尖那块莹莹的白梨糕,若有所思。
她本来也不喜欢陈敏终,若她嫁的是个寻常男子,依她的小性子早就一盏烫茶泼过去,成日板个脸不惯着你!
可她嫁的是太子。
裴迎伸手递过那块点心,笑道:“这点心不错,殿下来尝尝点心吧。”
点心上还有她的牙印,分明是她方才咬过一口的,裴迎一伸过手便知道不妥当,她疏忽了,该另换一块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