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朦胧的意识中,似乎总有一个声音在隐隐之中呼唤着“我”。
像是受到了感召一样,“我”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
视线所及之处是触目惊心的红,满目疮痍的宫阙被漫天的红莲业火所吞噬,“我”茫然自失地伫立在尸横累累的大殿前,望向天边升起的滚滚狼烟。
宫门外,厮杀声与金戈铁马声交织在一起,震天动地。
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吗……
“我”试着向前迈开脚步,双腿却像是灌了铅一样,寸步难行。
“我”吃力地在尸体之间蹒跚前行,偌大的宫殿中,竟没有一个活人。“我”像是一只走投无路的困兽,在四面楚歌之中茫然四顾。
忽然间,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而来,随着一声嘶鸣,一匹通体黝黑的骏马从天而降,阻挡了“我”的去路。
一个手持长鞭的男人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打量着“我”。
“我”抬起头,迎上对方的视线,男人背后的阳光过于刺眼,逆光令我无法看清他的面孔,只能依稀分辨出男人器宇轩昂的面部轮廓。
“我终于找到你了。”
男人缓缓开了口,磨砂一般粗粝的声线中透出一丝难以压抑的兴奋。
“你……是谁……”
“我”本能地察觉到了危险,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男人没有答话,取而代之的是高举起手中的鞭子,下一个瞬间,长鞭呼啸着迎头落下。
伴随着一声惊呼,阿落猛地从床上坐起。
他满头大汗地紧紧抓住胸口,心跳如同震耳欲聋的鼓点一般,一口气差点没有喘上来。
刚才的……是梦?
他脑子一片空白,仿佛整个人都魂游天外了似的,半晌后,胸前一股暖意令他渐渐回过神来,他低头一看,见自己胸前闪烁着一块湛蓝色的碎片。
“青嶙石!”阿落欣喜地将那湛蓝色的碎片握在手中,知道青嶙石还好端端的在自己身边,他不禁松了一口气。
话说回来这儿究竟是哪儿?难道有人救了自己?
就在阿落陷入混乱之际,忽然门口传来响声,他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约摸十三四岁,长得水灵水灵的女孩从门口外探出个脑袋,睁着铜铃似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自己。
“你是……小哑巴??”
阿落不由得一惊,这不正是在新叶湖畔送了他一朵蒲公英,带他找到了师淮的那个哑女吗?
“你……救了我?”阿落问。
哑女摇摇头,咿咿呀呀地打着阿落看不懂的手势。
阿落看得一头雾水,低声道:“对不起,我看不懂手语。”
哑女索性走过来,拽了拽阿落的衣袖,示意他跟自己走。于是阿落掀开被褥下了床,被哑女牵着手,往隔间走去。
掀开布帘,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略显简陋的隔间,面积虽然不大,却五脏俱全,收拾得干干净净。
屋内床上静静躺着一人,那人黑布遮眼,胸膛缓缓上下起伏,正发出平稳的鼻息。
“师淮!”阿落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他跪在床前,伸手去抓师淮的手。
就在那一瞬间,他忽然愣住了。
他握住的并不是记忆中师淮的那双温暖而宽厚的手掌,而是空空如也的衣袖。
他低头一看,心咯噔一声,沉了下去。
直到这时他才发现,师淮的右臂袖子里居然是空的。
“这是怎么回事?”阿落抓住师淮那只空荡荡的袖子,呼吸一窒,“师淮的右手呢?他的右手怎么没了!?”
“我把他救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了。”
一个略显虚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阿落回头一看,一个身穿白衣,脸上戴着半张面具的男人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
哑女一见到男人,立刻小跑着来到他面前,抱住他的大腿。
男人弯下腰,摸了摸哑女的脑袋,他的脸虽然被遮住了一半,但是依然能看得出那是一张俊朗照人的面孔,细长的眼角刻着几道皱纹,苍白的面颊透着一股病态之美。
“丫头,有没有好好替我照看两位哥哥?”
哑女乖巧地点点头,从男人手中接过一个盛满草药的竹筐,抱着竹筐向厨房走去。
阿落一言不发地注视着男人与哑女。
男人身形单薄,显得有些弱不禁风,咳嗽时他那薄薄的胸膛也会不由自主组地颤两颤。
“放心吧,我一个病秧子,不会把你怎么样。”男人走到雕花几案旁坐下,好整以暇地翘起二郎腿。
“你是谁?”
“我叫偃舟。她叫三儿。”男人坐在案边,接过三儿给他沏好的茶,“至于师淮,你不用担心,他没有生命危险,不过是被人斩断了一条胳膊而已。”
“不过是断一条胳膊?”阿落脸上带着几分愠色,“你说得倒轻巧,你自己斩断自己一条胳膊试试?”
“对救命恩人都这么没
', ' ')('礼貌。”偃舟抿了一口茶,轻笑出声,“不愧是月落,好大的戾气。”
阿落一愣:“你怎么知道我是……”
偃舟将茶杯搁在案上,抬起头来,气定神闲地注视着阿落:“要不是我告诉师淮如何淬炼剑灵,你以为你还能站在这儿,颐指气使地跟我说话?”
阿落一听这话,脑子轰的一声炸了开来。
这么说来,偃舟这名字确实是有点耳熟,到底是在哪儿听说过来着?
偃舟叹了口气:“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唉,亏你天天用着惊鸿……”
听到惊鸿这两个字,阿落立时茅塞顿开。
“我想起来了!”阿落一拍脑袋,“你是那个传说中大名鼎鼎的铸剑师,师淮跟我说过,惊鸿是你的作品!”
偃舟不由得苦笑:“什么大名鼎鼎,不过虚名而已,看来我在江湖上的声望也不过如此。”
“你和师淮是什么关系?”阿落皱着眉头道,“你为什么要救我们?”
“受人所托,忠人之事。”偃舟一只手支着下巴,侧头看着师淮:“我与师淮是多年的故交,至于我和你,也算是颇有渊源。”
阿落:“可我不认识你。”
偃舟起身走到阿落面前,阿落一怔,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偃舟那修长的手指轻轻一勾,撩起阿落胸前的项链。
“你不认识我,总不会不认识这个吧?”
湛蓝色的碎片在阿落眼前绽放着幽光。
“别碰!”阿落顿时慌了,一把夺过青嶙石,“这是师淮给我的青嶙石,和你有什么关系?”
“师淮给你的那块早就碎了。”偃舟不由得失笑,抱臂在胸地看着阿落,“你胸前的这一块是我的。”
“师淮给我的……碎了?”阿落一愣。
“青嶙石取自瑶山灵脉,是所有铸剑师梦寐以求的珍贵铸材。前些日子,师淮来找我索要青嶙石,我问他青嶙石做什么,他没告诉我,只说有急用。看在与他多年交情的份上,我便送了一块给他。临走之前师淮还嘱咐我,若他有个什么万一,便替他好好照顾你。”
原来师淮对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一切早有预感。
阿落低头看着沉睡不醒的师淮,紧紧地将那块青嶙石握在掌心,心如刀绞。
“谁知他带着青嶙石走后没多久,就遭此变故。就连我送他的那块青嶙石,也因承受不住戾气而粉身碎骨。如今你胸前的这块,可是我最后的库存了,若你把这块也给弄碎,那便自求多福吧。”
正说着话,三儿捧着一碗热腾腾的汤药走了过来。
偃舟接过三儿递过来的汤药,走到师淮床边坐下,对阿落道:“帮我扶他起来。”
阿落连忙凑过去,将师淮扶起来,让师淮靠在自己的胸前。偃舟将勺了一勺药汤,放在嘴边吹了吹,然后凑到师淮嘴边,将汤药小心翼翼地送入他双唇之间,师淮此时仍昏迷不醒,一部分汤药就这么顺着他的嘴角滑落到脖子上,阿落伸出衣袖,细心地替他拭去嘴角和脖子上残余的药渍。
“偃先生。”阿落忧心忡忡地开口道,“师淮还要多久才能醒过来?”
“他的头部受了重创,多久能醒来要看他的造化。”偃舟叹了口气,“幸运的话一天两天,长的话……一年半载也不足为奇。而眼下我们能做的也只有好生照顾他,尽人事听天命。”
阿落看着师淮那只空空如也的衣袖,胸口隐隐抽痛:“那他的手呢,是不是从今以后都只能这样了?”
“人的四肢跟头发指甲不一样,断了就没法再长出来。”偃舟一边喂药一边答道,“除非给他造个义肢。”
“义肢?”阿落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这人断了手,还能安个假的上去?”
“那当然。你没听说过机关术?”
“你是说墨家机关的那些偃甲兵,机关鸢,连弩车之类的?”
“不错,这义肢也是机关术的一种。区区不才,对于墨家机关术也算是略知一二。”
“偃先生!!”阿落猛地抓住偃舟的肩膀,偃舟被他吓了一跳,掩着嘴角一阵干咳。
“对、对不起!我太激动了……”阿落连忙松手,但脸上洋溢着看见希望的欣喜,“你刚才说可以给师淮做义肢,这是真的吗!?”
偃舟苦笑:“话是没错,不过想必你也看出来了,我这人身子弱,不宜过度操劳,加之前些日子铸剑时,不慎被炉火灼伤了眼,这用眼时间一长便会觉得两眼发黑,头疼欲裂。若要制作义肢,恐怕要花很长时间。”
“没关系!我可以等!或者……”说到此处,阿落忽然心念电转,“……偃先生,我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您是否答应。”
“什么不情之请?你说说看?”偃舟侧头看他。
阿落扑通一声在偃舟面前跪倒。
偃舟一惊:“有话好好说,你这是做什么?”
阿落抬起头来,无比诚恳地望着他:“偃先生,您可以教我制作义肢吗?”
“你是说,
', ' ')('你想跟我学机关术?”偃舟眯起眼睛看着他。
阿落重重地点了点头:“我知道偃先生身体不好,不想劳烦偃先生,如果偃先生不介意,阿落愿意代劳。”
“这机关术可不是随随便便想学就能学会的,一来要看资质,二来要能吃苦耐劳,你真的确定要学?”
“是!”阿落毫不犹豫地点头,目光坚定,“只要能救师淮,再苦再累我也愿意。”
偃舟注视着他,沉吟半晌后,点了点头:“既然如此,先让我看看你有没有这个资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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