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里,苏苒苒并未见到三皇子,只是苏言怀一人坐在正堂里,一旁坐着的是叶珠玑。叶珠玑瞧见苏苒苒,目光一瞥冷哼一声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真不知道你这要做什么!那解药配得,你可知有多困难,你就是希望周清嘉早些死透是吧!”
此事却是她错,苏苒苒无话可说,点着头唤了声:“哥哥,账簿已经给三殿下了,不知殿下打算如何处理此事?”
苏言怀也怕她二人吵架,忙撇开话题应道:“账簿有了,再加上这些年收集起来的证据,三殿下已经带着这些东西去面见皇上了。想来现在应已入宫门了,我们就在这里等着吧!”语罢,屋内一片寂静。
叶珠玑起身走到窗棂边,屋外日晖正好,难得一日的好天气,暖日骄而不燥撒在秋日的黄叶上。须臾,她开口道:“可笑,有些东西还真是脆弱。”
苏言怀抬首看着她身影,苏苒苒站在一旁目光直直盯着窗外,三人皆在等着最后的结果。太阳从高处缓缓落下。
太子府中,身穿禁军铠甲的人跪在地上,太子将手中瓷杯摔在地上,发出“哐啷”一声。而后便是怒吼:“我要你们这些蠢货有何用,一个废人,一个女人,你们两个都抓不住。”
周清秋神情淡定,坐在一旁,端起杯子微抿一口。
太子回首怒盯着他,吼道:“周清秋,你别一脸淡定,这事你也脱不了关系。我死了,你也别想跑。”太子神色惶急,平日束起的青丝早已散乱。
“来人,来人,我养的人都到哪里去了。”
“太子殿下,三殿下此时应该已经将弹劾的奏疏呈给皇上了。您再看看这院子吧,日后怕是要见不着了。”说完,周清秋徐徐走出屋宅。
走出太子府,郡王府的马车已经停在了门前,驾车的小厮下马为他拿来马凳。他跨步上前,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周清秋。”
他转过头去看向她,赵妍儿一身红衣,艳丽妆容与夜色相融更加勾魂。他未开口说话,二人只是远远向望。
她语气软了些,“周清秋,带我走好吗?”
他依旧沉默不语,良响,只见太子从她身后走出,一把按住她后劲,笑道:“原来那人是你放的呀,赵妍儿,你胆子可真大。”
赵妍儿被他一把按在地上,挣扎欲起身,她渴求的目光望向周清秋。见他迟迟没有动静,她眼神渐渐黯澹下去,苦笑着低下头。
看见她失落的样子,周清秋在那一瞬犹豫了。
“怎么,你指望他救你吗?赵妍儿,你不会忘了,他变成如今这个样子可有一半是你的功劳。他会救你,他比我更巴不得你死!”说完,太子如癫狂了般,发出一阵狂笑。
赵妍儿低着头,看不清她此时神情,她手撑在地上,缓缓握成拳。两鬓的碎发从肩滑落,他从未见过她这副模样,曾经那般傲气美艳的人,如今却如犯人般被人按在地上。
太子示意身后的人将赵妍儿拖下去,两个侍卫上前,将她从地上拽起。她未挣扎,任由着那两人将她拖进去。
跨过门槛,那俩侍卫根本就无视她是否跨过,只是拽着她往府里走。她脚被门槛绊住,整个人倾倒下去,重重摔在地上。白嫩的玉手被粗糙的地板磨出血痕,她忍着痛,连眉头也未皱一下,强装若无其事的样子从地上站起身来。
那俩侍卫又拉着她往里走,她没有回头看他,但她知道,他的马车还未离开,他在看着自己。她瞬时心中产生一丝无地自容的窘迫,她抬起头,尽量掩饰下自己的狼狈。也尽量不去让自己想他,只当是走在一条赴死的路上。
“等等。”周清秋开口道,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让所有人听见。
“怎么?”太子侧身挡住他望向赵妍儿的目光。
听见这声音,她停住了脚。未回头去,可眼角的泪水已经不争气落下。
周清秋听命于太子多年,无论是杀人还是放火,再如何丧尽天良的事,他都会去做。他太在乎地位和权力了,就连面对苏苒苒,他依旧是选择了伤害她的手段。
如今,他也不知自己怎么了,他手藏在袖中,拳头早已握紧。唤出那句“等等”时,他自己也不由一惊。
太子见他不语,转身往府内走。
“我要带她走。”那不急不缓,温润的语调再次响起,那声音不由钩住了赵妍儿的魂。她终于忍不住回首望向他,眼中包裹的泪水终于是落下了。泪滴沿脸颊滑落下,最后滴在了那仍在冒血的手背上。
太子见此笑道:“怎么,这女人你当真喜欢上了。”他一面说话,一面走到她身边捏起她脸,打量一番。眼中轻蔑地望了周清秋一眼,唇角上扬,一脸不屑道:“果然卑贱的人身体的血也是卑贱的,周清秋我费尽心思将你扶上广平郡王的位置,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
说着,他伸手便去把身旁侍卫的佩剑,那锋利的剑锋,映射这月光,银光一闪寒意瞬时笼罩四周。
周清秋出手将平日里藏在袖中的短剑丢出,一声清脆的铁骑碰撞声。太子劈下的剑被飞来的短刃打偏,落在地上。
“跑。”
闻声,赵妍儿趁那些侍卫不备,便往周清秋身边跑来。五阶台阶,他在下张开双臂,她未有一丝犹豫,身体一跃正正落在他怀里。
她望着他面容冰凉的脸颊,环在他脖颈的手不由一紧。待她落地,见她未有松手的意思,他轻咳一声,提醒道:“上车。”
所有人都为察觉到他此刻微红的耳尖,就连周清秋自己也为发现,自己的耳尖竟有一丝发烫。
太子立在府门前,指着他们,怒道:“你们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追,把人给我带回来,不论死活!”
一旁侍卫颤颤巍巍上前问道:“那,那广平郡王呢!”
“无论死后!”
一队人急急追了出去,真巧与皇帝派来的禁军遇上。三皇子骑在马上,望着那群人,他回首看了眼远去的车马,笑了笑,拦住追赶的人笑道:“不必追了,让太子殿下出来接旨吧!”
太子还未转身进府,便听见一阵阵整齐的脚步声传来。箫真如往常一样,一身红衣如火。高束的青丝扎在一起,露笑时总爱显出两颗虎牙。
他下马,双手捧着诏书立在太子身前,笑道:“哥哥,接旨吧!”
太子目光一怔,身体僵直跪下。只听箫真缓缓打开圣旨,念道:“朕承□□、太宗、世祖弘业三十年,于兹兢兢业业,体恤臣工,惠养百姓,维以治安天下,为务令观。现太子不法祖德,不遵朕训,惟肆恶暴戾□□,难出诸口。朕包容二十年矣。乃其恶愈张,专擅威权,鸠聚党羽。所用一切远过于朕,伊犹以为不足,恣取国帑,干预政事,必致败壤我国家,戕贼我万民而后已。若以此不孝不仁之人为君,其如祖业何谕。”
一字一句,太子呆若跪在地上,箫真上前扶他起身,笑道:“哥哥,快起来吧。”
他挽住他手腕,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太子有些站不住,箫真将手扶在他腰上,将他扶进府门。
“你们在外面守着吧,我陪我哥哥说说话。”他吩咐着跟在他身后的人。
禁军在门前驻足,偌大的太子府入夜后没有一丝人声,只得偶尔听得两声豢养莺鸟的鸣叫。穿过游廊,路过湖心亭,屋檐金顶,两旁灯火时隐时现,随风摇曳不止。
曾经夜里的歌舞升平,如今只剩下一片萧瑟。明明一切都还未变,看着那些金银玉石却也失了往日光泽,变得暗淡无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