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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华章走?后,明华裳散了散脸上的热度就重新练箭。她总觉得明华章这个节骨眼被叫去没有好事,但空想无用,她还是做些实际的事情吧。明华章的教导非常细致,不厌其烦重复了很?多遍,哪怕明华裳心猿意马,也被动把要点记住了。她挽着弓射箭,准头稳步提升,即使?依然射不中红心,但至少每支箭都能上靶了。箭篓射空了,明华裳缓缓呼了口气,拿出帕子擦汗。但她练习时用力过度,现在胳膊抻得酸痛,她手指没拿稳,帕子被一阵风吹跑了。明华裳吃了一惊,赶紧去追帕子。手帕正好挂在一根树枝上?,明华裳踮起脚尖,怎么都够不着。明华裳正打算找江陵帮忙,旁边射箭的苏行止看到了,过来帮她取下帕子。明华裳猝不及防看到苏行止,怔了下,甜甜笑道:“多谢千山兄。”明华裳的眼睛亮晶晶的,笑容像阳光一样穿云破雾,直击人心。苏行止看到这样的笑,脸上?不觉放松了些,他?将帕子递回给明华裳,出于礼数寒暄道:“双璧姑娘进步极快,真?是钟灵毓秀,聪慧天成。”这话说苏雨霁还行,明华裳可当不起。她笑道:“千山兄太?抬举我了。是师父教得好,可惜我太?笨了,现在都没学会?。”苏行止自然要客气两句,说明华裳已经做得很?好了,勉励几句天道酬勤之?类的废话。明华裳有意和苏行止打好关系,便多说了两句。她觉得差不多了,正打算回去,莫名感觉气氛不对。明华裳顺着直觉回头,看到校场对面的树荫下站着一道颀长身影,白色练功服寥寥几笔勾勒出他?宽肩长腿,风吹林动,斑驳的绿影投在他?身上?,显得他?尤其白皙。哪怕没看到面容,仅凭这份身材、气度,也足以猜出是谁。明华裳惊喜,顾不上?和苏行止说话,忙朝对面奔去:“阿兄,你回来了!”明华章一进来就?看到到明华裳和苏行止站在一起,举止亲密,相谈甚欢。明华章脚步顿住,心里无来由涌起股烦躁,他?身形微定,正在思索下一步该怎么办,却见?明华裳回过头来,看到他?的那一瞬立刻绽放笑脸,朝他?跑来。明华章心里莫名的气舒坦了一些,他?走?出树荫,伸手接住明华裳。明华裳没注意到明华章的神情变化,她向炒豆子一样,一见?到他?就?哒哒问道:“阿兄,你刚才去哪儿了?没人为难你吧?”明华裳一心询问,都没意识到明华章捏着她手指的力道尤为用力。明华章抬眸扫了眼后方,不动声色将她拉到自己身后:“没事。不是让你练箭吗,怎么到处乱跑?”“没乱跑。”明华裳像被委屈的孩子一样,大声告状道,“我都射完了,但还是不准。”“准头慢慢练就?好。”明华章眸黑如墨,淡淡道,“为何射不准,就?去找别人?”“哪有,我是为了捡帕子。”明华裳抽出袖口里的手帕,说,“我擦汗的时?候手帕被吹飞了,是千山阿兄帮我取下来的。”明华章听到“阿兄”这两个字无比刺耳,明华裳总是阿兄长阿兄短绕在他?身边,慢慢明华章都听习惯了。今日这两个字再从她口中说出,喊的却是另一个男子,明华章才惊觉,原来,兄长这个称谓并不是他?独属。她年纪小又?嘴甜,谢济川,苏行止,许多人都可以是她的好兄长。明华章越压抑,脸色就?越静澹,他?说:“原来如此,那确实该好好谢谢他?。我陪你去道谢。”明华裳怔了下:“啊?”小打小闹而已,需要这么大张旗鼓吗?明华章对此却莫名坚持,说:“不可失礼,走?吧。”明华裳隐约觉得明华章的态度很?怪,可是再想想他?是最君子风骨的人,专程去道谢似乎也正常。明华裳被绕糊涂了,乖乖跟着明华章去见?苏行止。明华章一直拉着她的手腕,他?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圈在明华裳腕骨上?,指尖那股玉一般的凉意强势霸道,不容拒绝。苏行止看到明华章走?来,哪怕一句话没说,但他?很?确定感受到一股敌意。明华章拉着明华裳停在三步之?外,对着苏行止微微颔首:“方才多谢千山兄为她解围。”明华章姿态矜贵疏离,嘴上?道谢,但眼睛中的光透着一股冷锐。苏行止很?奇怪自己哪里得罪了明华章,如果他?没记错,他?和这位年轻有为的暗杀传奇应当没过节吧?苏行止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双璧姑娘聪慧努力,任谁看到都不会?袖手旁观的。”明华章浅浅笑了笑,端是君子高洁,玉树临风,明华裳却觉得手上?的力道更大了。明华章道:“是我失职,没护好她,麻烦千山兄了。对了,将军有事要和你说,命我通传你。”苏行止惊讶,立刻明白明华章对他?莫名的敌意来自哪里了。他?对昨日的情景戏也有猜测,韩颉叫完明华章又?来叫他?,那就?是说,这次任务要分?给两拨人做?苏行止还没经历过这种情况,无论韩颉嘴上?说得再好听,同时?派两拨人负责,不是不信任任务组的能力,就?是不信任对方的忠诚。难怪明华章如此针对他?,苏行止自忖摸清了原委,不再计较明华章的态度,拱了拱手就?走?了。等苏行止走?远后,明华裳凑到明华章肩膀边,问:“二兄,刚才是韩将军叫你?”明华章收回目光,低头对上?她清凌凌、水润润的眼睛,心里有一股莫名的气冲撞:“嗯。”明华裳担忧的事成真?,她连忙凑近了,急切问:“他?说什?么了?”她的眼睛黑白分?明,里面清晰倒映着他?,仿佛她的世
', ' ')('界里唯有他?一人。明华章心底莫名的冲动逐渐平息,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她头顶,说:“一些小事,我心中有数。去收拾行李吧,我们今日去长安城。”明华裳眼睛睁了下,显然非常意外,随即大喜:“好啊。我要准备什?么?”“什?么都不需要准备,衣食住行有玄枭卫安排,衣服去长安还要另做,你只需要拿你日常用的小物件就?行了。”明华章说着看向另一边,扬声道,“危月,金牛,七杀,你们随我来。”江陵正射箭呢,突然被告知要去执行任务,下午的课不用上?了。他?怔了怔,痛恨地拍手:“早知道今天不用上?课,昨日的作业我就?不写了。唉,失算啊。”任遥凉凉瞥了江陵一眼,嗤道:“出息。”谢济川没在意另两人的斗嘴,沉着脸追问:“是什?么任务?要走?几天?要做什?么?”“你们先回去换身寻常衣服,收拾行李,具体事情路上?说。”明华章看了眼日头,说,“一刻钟后马场见?。”基地内有骑马训练,养了大量良驹,他?们要下山执行任务,正好顺五匹马带走?。衣服盘缠都无需准备,行李实在没什?么可收拾的,才一盏茶的功夫,众人就?陆陆续续走?到会?合地点。明华章换了身靛青色圆领袍,革带束腰,手握横刀,远远看去如一泓月色落在水上?。明华裳为了方便换上?胡服,江陵、谢济川、任遥同样做劲装打扮。五人碰面,明华章清点过,确定没有漏掉东西后,就?带着他?们下山。明华章出示令牌,守门侍卫看到令牌上?的雕像,一句话都没有问,直接道:“放吊桥,通行。”明华章轻轻一跃上?马,率先踏过吊桥,一马当先往莽莽山林奔去。明华裳上?山的时?候苦大仇深,如今却像郊游一样,完全没有出任务的紧张。她心态放松下来,这才发现终南山果然灵秀,难怪许多隐士、道长都在此修行,当真?名不虚传。明华裳、任遥、江陵在前方打打闹闹,谢济川驭马走?到明华章身边,问:“怎么回事?”“昨日的宴会?是真?事。”明华章道,“我不确定那个人是否叫张三,但他?死?了,图画也丢了。”按时?间推算,宴会?杀人应当发生在不久前,韩颉拿不准凶手是谁,所以搬到课堂上?集思广益。结果还真?让他?碰对了,昨日散课后韩颉立刻命人去追踪张三,结果却晚到一步,张三已死?,拐杖里的图画不知所踪。
谢济川问:“图上?画着什?么?”“大明宫图。”谢济川挑眉,似笑非笑看向明华章:“真?的?””都什?么时?候了,还有谁有心思开玩笑。”明华章身如玉树端坐马上?,用刀鞘拨开拦路的树枝,淡淡说,“看来,还是有人不死?心,想阻止迁都。”谢济川轻笑一声,声音薄凉的近乎绝情:“寻常人家为了家产尚且拼到鱼死?网破,不死?不休,何况这是千秋万载,王权富贵。如果张三真?的是他?们的人,那这幅图可不好找。”怕的是有命找,没命拿。明华章望着前方追逐打闹的明华裳,声线淡然:“我知道。但是,这些事总要有人去做。”“那也不该是你。”谢济川说,“他?们既然已经得手,接下来想必有源源不断的杀手来长安,寻找此图,可以说谁找到这张图谁倒霉。等今年秋你就?要参加科举了,何必冒这份险?”“若找不到图,科举又?有何用?女皇下令迁都长安,最终却没有行动,那对太?子的名望将是巨大打击。到时?候就?算女皇心意不变,各地节度使?、藩属国将如何看太?子?他?们又?怎么会?相信女皇真?的要将皇位传回李家?”明华章声音很?平静,双眸像墨玉沁入冰水,隐隐有波澜幽火掠过:“人心不定,国生二主,这才是大唐之?祸,苍生之?祸。如果能拨乱反正,让一切回归正轨,舍我一人之?性命,算得了什?么?”谢济川叹气,道:“我真?的怀疑你从小读圣贤书读傻了,活着,一切才有可能。你确定想清楚了?”“为国为家,虽死?犹荣。”“好。”谢济川拍了拍明华章肩膀,道,“算我倒霉,早早认识了你。那我也只好舍命陪君子了。”走?出终南山后,再往北走?六十?里就?是长安。很?快,明华裳骑着马停在城门前,仰头敬畏地望向这座拔地而起的城阙:“这就?是长安?”明华裳骑马会?一点,但不多,明华章陪着她慢慢走?,等到明德门时?,已至落日时?分?。谢济川、江陵、任遥已进城许久了,明华章被她拖在后面,但脸上?没有丝毫不耐烦。他?单手勒住缰绳,缓声道:“是啊,这就?是长安。走?吧,先进城吃东西。”明华裳折腾了一整天,身体已经很?累了,但一双眼睛还是晶亮。明华裳兴奋地点头,正为难怎么下马,明华章已递手过来。他?手掌窄而瘦,手指匀称修长,掌心的薄茧一点都没影响这双手的美感,依然漂亮的像艺术品一样。明华裳蹭了蹭被缰绳磨红的手心,小心翼翼放入他?掌中,这只看着清瘦纤薄的手却爆发出和外表完全不符的力量,明华章半是扶半是抱,将她带下马鞍。走?前明华章从玄枭卫中拿了五份户帖,保证和真?的一样。城门守卫检查过后,没看出问题,便挥手放行。明华裳牵着马,穿过高大雄伟的城楼,步入盛名天下的长安。她看着恢弘笔直、可容十?余辆马车并行的朱雀街,看着开阔整齐、星罗棋布的市井街道,看着和洛阳截然不同的大气象,只觉得眼
', ' ')('睛都不够用了:“二兄,长安好大啊。”明华章看着暌违已久,真?正的帝国故都,轻轻叹息:“是啊。”长安,他?终于回来了。 天香明华裳一进长安,就被那股威严肃穆的气象震住。女皇迁都十余年,丝毫没有影响长安的繁华,长安街头依然车马如流,商贸繁盛,许多高鼻深目的西域人怡然走在路上,路人都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明华裳震撼不已,一会看长安街道一会看西域商队,只觉得眼?花缭乱,目不暇接。明华章见状,说?:“你虽然出生在长安,但一别?多年,恐怕早就没印象了。这算是你陪着她在后面慢慢走,谢济川三人先行入城,在月满楼碰面。明华裳以为,明华章进城后必然直奔月满楼,没想到明华章看起来却不紧不慢,悠然说?:“不急,你初来长安,我先陪你在四处转转。”明华章是一个?很靠谱的人,无论?做什么事都有规划,明华裳闻言没有拒绝,牵着马,和他在长安城中漫步。落日熔金,云天燎火,明华裳和明华章并?肩走在傍晚的长安城中。两边是各种发色的行人,胡姬如花,鼓乐阵阵,才?子佳人成群结伴走过,明华裳的情绪也不知不觉放松下来。他们?走到一座寺庙前,许多人围在墙前题诗评诗。原本干干净净的一面墙,现在已经?被各种墨迹覆盖,有的字飘逸,有的字工整,有的字狂乱,此?刻都挤在同一面墙上,书写着同一个?长安。长安名扬天下,自认有才?的文人无论?老幼,都想来长安闯一闯。而扬名的办法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那就是写诗。寺庙庵堂、酒肆茶楼、权贵宴席,所有地方都能成为他们?的纸,而在寺院的大白墙上写诗,无疑是最便宜、最受寒门青睐的。寺庙沙弥对此?习以为常。题诗能给?寺庙带来书香气,香客上香过后,愿意在寺庙多待片刻。而寺庙庞大的客流同样给?文人带来了观众和人气,双方互惠互利,一面墙写满后寺庙甚至会?贴心地粉刷好,供文人们?再写。在这种氛围下,长安街头巷尾皆有诗,甚至五岁小儿都能随口诵咏。明华裳也停在墙前,逐个?看上面的题诗。透过风格各异的字迹和内容,明华裳几乎都能想象出来,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站在这面墙前,提笔写下这些文字。明华裳看得入迷,她看到一首妙诗,忙回头叫明华章,却发现明华章不知从何处拿出一支笔,在墙壁边角仅有的一小块空白上,写了一首五言绝句。明华裳惊讶,忙钻过去看:“二兄,你写了什么?”咄咄逼人的狂草空隙里,写着一行整齐清隽的字。明华章的字清瘦挺拔,徜徉流畅,转勾时?却利落有力,自有一股风骨在内。相比之下,这首诗反而没什么亮点,诗中写了四句景物,对仗工整,清丽雅淡,不能说?差,但和他的字比起来,就有些配不上了。明华章拉住明华裳的手腕,浅淡说?:“随性乱写而已,不值一提。走吧,我们?去前面看看。”明华章手指修长,轻轻松松环住明华裳手腕。明华裳一边走一边回头看,认真夸赞道:“二兄,你兴致来了随便一写都能写得这么工整清新?,可见饱读诗书,根基扎实,如果回去润色片刻,定能艳惊四座!”明华章轻轻笑了声,说?:“长安有天赋的人这么多,我妄为之笔,算得了什么。”“那是你不争。”明华裳说?,“比你有天赋的人没你踏实努力,比你努力的人没你清醒有规划,比你清醒的人,没你正直明德。单独拎出来一样,你可能排不了主导。因为明华章稳。他可能单项不是顶尖,但他能同时?做好所有项目。若说?谢济川是老天赏饭吃,任遥是和老天争饭吃,明华章就是试图成为老天爷。攻守兼备,稳扎稳打,只要他想,无论?多难的事都可以做成。这种人,便是老天爷看了都要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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