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云涌的一顿饭,最后在榆次北的好心情和祖凝的无限纠结中结束。
心烦意乱的人,叫住同行的男人。“榆次北。”
他单手抄兜,缓缓转身温柔询问:“怎么了?”
祖凝抬眼注视着他,后方的布局虚晃了神。
这家餐厅是自西向东的渐入式格局,大厅的正中央一座假山傍水的小桥流水人家设计,滴滴答答的水声,很给人一种内心平和。
他身后是半圈拱门镂空设计,醺黄色的光照得整间屋子很淡,有了古色古香的韵味。
此刻大厅来往的人极少,置物架的窗台上架着几尊琉璃花樽。
没有刻意附庸的风雅,也没有奢华富贵的闹腾。
在静谧中走向时代,是向复古致敬的美,最容易勾起一个人心底深处的渴望。
男人站在那徐徐转身,一帧帧的动作缓慢且真挚。
不刻意拉起的笑意,浅浅挂在唇边,狭长的身影被橘黄色的光勾得有些长,此刻他与景浑然一体。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即使此刻他一身的现代装束,那份儒雅与精细却是怎么也抹不去。
头顶红木设计的架构,一排崭新原木风格和其背景交相呼应。让传统中透着喜庆,让繁复中透着简约。
“怎么了?”见她愣神,男人耐心极好的又问了一遍,将陷入沉思中的人赫然拉回。
有些温柔,或许这一生她都不配拥有。
如他,活在阳光之下;如她从阴诡地狱里爬过,温柔和美好总会失之交臂。
面色苍白几分,她不自然的缕起散落下来的鬓发。
闪躲着的眼神虚看着前方,“没事,就是想和你说一声抱歉,我下午约了人去看展览就不能送你了。”
原以为会胡搅蛮缠的人,此刻兴然接受:“好。”
面对答应了太爽快的榆次北,她神思间仍藏着不解,探究的看了眼男人。
榆次北失笑,“既然不同路,自然不该送。”一语双关倒是很客气。
上前一步,男人替她按开电梯。
他侧眸温柔的对她笑:“进去吧,路上慢点。”
“好。那……再见。”
“再……见。”榆次北逐字逐句的咬音,重音落在前一个字上。
电梯门阖上的那一刻,有那么一瞬间脱口而出的相邀就要宣之于口,两人相对而战,视线随着电梯缓缓阖上的门不断拉远。
抿着唇的人,到底没说出口。
有时候慢了一步,原本的轨迹就会改变。
有几分脱力的人沉沉靠着电梯壁,有点心累,有点虚脱。
下沉的电梯很快,叮得一声,电梯门缓缓再次打开。
祖凝借着手臂上的力量,撑着自己起身往外走,面上全是颓然的无力和烦闷。
再抬头,一瞬她有几分怀疑是不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你,你怎么会在这?”话语间全是明显的欣喜和窃喜,眼角亮着的光明媚如朝阳,是满满的欣喜。
“等你啊!”一开口,带着点气息不稳的喘息,如同告知对方这具身体的主人刚刚经历了怎样剧烈的运动。
“等我?”惊诧声下细微的颤音不甚明朗,却是实打实的慌张。
“对,等你。”榆次北坚定的说:“我想问你,你刚刚想和我说什么?”
“啊?”那一秒的孤勇,绝不足以支撑那么久,心口紧拎,她随便寻了个由头。“就是想和你说,说……”
“说什么?”男人刻意压低了声音,也不催促,也不逼问,步步向前,循循善诱。
手心一片糯湿,她走近一步看着他的眼睛。
四目相对,流转的情绪如丹青水墨般浓烈。他的呼吸声,和她换气声各自小小胶着,彼此感染,彼此拉扯。
“就是,就是说想对你说一声,说一声‘谢谢。’榆次北,谢谢你。”
一句不到头不到尾的话,彻底结束了这场慌乱。
她不知道他有没有听懂,她便落荒而逃。
短短几天的时间,这个男人无孔不入的出现在她的生命里让她无力招架。
花洒下的人,沉沉靠在墙上。
糯湿的发丝软软趴在头皮上,水滴顺着眼眶一点一点向下滴。
女人抬手擦掉眼皮上的水,深吸一口气。
听完“谢谢”的人,差不多是溃不成军,她不敢去深究那双漆黑眼眸下的想法和情绪。
所以,她逃了,她胆怯了,她不想去承受那灼热背后所衍生的所有不确定。
祖凝仰头,看着热气雾湿的浴室,转过身手掌用力一抹,泾渭分明的两道线。
很快上方的小水滴汇聚往下,她越想擦就越多。
仿佛在问“是堵还是疏?”
重新拧开淋浴,倾入而下的水波,落入光滑的瓷砖上。像是水打芭蕉的声响,手心轻划,帘幕被隔断,美观尽消。
心情闷闷的人,赌气般扒拉头发。
女人一股脑憋气站在花洒下,水珠没过皮肤的光滑感,她想冲走所有的烦恼,什么也不剩。
双眼微阖,脑海清晰的三百六十五度无死角面孔下全是榆次北的样子。
温柔地、揶揄的、淡漠的、儒雅的、干净的、肆意的。
或笑,或愠怒、或瞪、或凝视。
一举一动,都牵引着她。
不管哪一种好像都和她忧戚相关,明明刚认识的人,竟能对她的人生产生移山倒海的功效。
这一刻,她承认她是恐惧的。
那个人,太可怕,比罂粟还让人上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