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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谨在陈浮肩上靠了一小会儿,才稍微退开些,自己一个人站直了,准备和陈浮一起下车。
这时他看到了角落里的顾霖,步子顿了顿。
——这一切对顾霖来说,是彻彻底底的无妄之灾。只是好心送了一杯酒酿,结果又是捆绑踢打又是羞辱性的录像,他的团队肯定还要因为善后和保密等问题焦头烂额。
郁谨看着静静望向他的男人,胸膛里的心跳沉闷又拖沓,胸前还隐隐发痛——他对顾霖的感情一时半会儿难以说清。
在被抱住的刹那,郁谨是有动摇的。
如果当时学校里遇见的不是唐百灯,而是有些拘谨的少年笑着勾住他的肩……可这一切显然都没办法改变,至少最基本的事实,顾霖比他小了五岁多,自己大学读的又早,大一的时候人家估计刚刚小学毕业。
现在,除了金钱、时间和精力的补偿,郁谨哪怕再愧疚不安,也无法给出一个别人期待的承诺。
“可以单独聊一会儿吗。”顾霖静静端详着郁谨的表情,突然道。这句话不用想也知道是对谁说的。
陈浮看了眼郁谨,沉默了一下,点点头,转身大步跨出车厢,跳了下去。
车厢里只剩下两个人了。
“是觉得对不起我,觉得心里不安吗。”顾霖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对郁谨笑着道。不愧是惯会察言观色的人,他对人的情绪确实非常敏感,“这样吧,和你说一个秘密,希望你听完之后……”
“不要重新又拿起那把砍柴刀啊。”顾霖半开玩笑半认真道。
郁谨不明所以。顾霖走过来,靠近他,对他耳语了几句。
只有很短的几句话,但郁谨的眼睛不自觉睁大了,他第一反应是尝试退后避开顾霖,又不知为何,硬生生顿住。
“接受不了,觉得我恶心就不要勉强自己了。”顾霖很清楚地捕捉到了那一瞬间的逃避,“所以也不要对我有什么愧疚,我比你想象得混蛋多了。”
“之前种种或许打动了你的地方,把它们当做我本来就应该为你做的事好了。”
“不仅如此,还要为我的……恶劣的欺骗道歉。”顾霖主动后退几步,拉开了和郁谨的距离。
“原不原谅我,你自己来决定。”顾霖笑了笑,他努力想像之前一样,对郁谨永远显露出朝气蓬勃的模样,但这一次失败了,他眼神里还是不自觉流露出些许伤感,“彻底想清楚后,打算后面用什么态度对我,你自己决定。”
也不知道会是故作无事还是礼貌地拉开距离,套麻袋也不是不可能,但应该不至于和绑匪一个下场。
“现在……跟着你前夫去医院吧,我这边也要善后。”顾霖轻声道,“最后一句非常私心的话,郁谨,你要谨慎再谨慎啊,你身边混蛋的密度,格外大。”
“就这样吧。再见……哥哥。”
——虽然他永远不可能让郁谨知道这句莫名其妙的“哥哥”的来历。
顾霖朝郁谨挥挥手,笑了笑,也转身跃下车厢,头也不回地快步走向路边等候已久的轿车。汽车发动,属于顾霖的人纷纷跟着离开,车子很快远离了视线。
“……”郁谨沉默地看着顾霖的背影,原本一直若有似无绕在身边的,雨后树林般的味道,也消散了。
他没有追上去,毕竟人家已经把一切安排得明明白白,挽留没有任何意义——现在他们之间的问题不是最紧要的,处理好身上伤口与绑架事宜,再来让郁谨自己慢慢想清楚,确实是理性人的选择。
是啊,慢慢想清楚……郁谨长长呼出一口气,边走向车厢门,边怔怔回想顾霖告诉他的所谓“秘密”:药物、昏睡时的猥亵、抹上去的精液……一切的一切,和顾霖毫无瑕疵的脸简直全然矛盾,但是这种不堪的行为根本没有撒谎的必要。
如果当时中途醒过来呢?郁谨犹豫地想,当时他和顾霖根本不熟,只是娱乐圈的点头之交,绝对不会给一点面子,但两人又是合作拍戏的同绳蚂蚱关系,他和顾霖的身份也注定自己难以用法律坦荡解决问题。
所以最可能的应该是忍到拍戏结束再算账吧?肯定不至于和绑匪一个待遇,但也会私下用手段,让他至少三年都别想再使用那个玩意了。
但现在……郁谨下了货车,陈浮扶着他进入自己的车里,剩下的人马也随着他们车子的开动离开。
郁谨望向远处,不知道绑匪之前走的什么路线,这里竟然濒临大海,汽车马上要驶过距离海面很近的盘山公路。
现在,他竟然觉得并没有那么愤怒。
甚至想问清楚,问清楚那些不知从而来的执念与善意……郁谨看着窗外,直到旁边的陈浮突然开口:
“还疼吗?”
郁谨转过脸来。
“你小子厉害啊,这一身伤看得我都疼。”经纪人转过脸,半是心疼半是讽刺,“叫你半夜敲门美色误人!叫你英雄救美差点人没!现在好了吧,还不是只有我这个单身狗来救你,看你一个人孤零零包扎。啧,惨,惨呦!”
', ' ')('宽大的后座,顾霖躺着任由私人医生清理包扎伤口,懒懒道:“我把你推荐去参加最新一期的rap比赛吧,我和一个导师关系挺好的,他说不定一看见你就欣喜若狂了。”
“……这关系都能搭上,算你厉害。”经纪人非常无语,“诶,我认真问问你,傻子都知道人刚被绑架救出来是最脆弱需要安慰的时候,你的小心上人一看就伤得不轻,怎么不留下来趁机好好哄哄,尽情展现男人魅力?说不定就直接抱得美人归了。”
“你小子平时不是比狗还机灵吗,这种天赐良机,就这样拱手让给别的狗男人了?我都替你心痛啊!”经纪人非常不解地摇头。
“……”顾霖想,脆弱需要安慰?那是你没看到郁谨温温柔柔柴刀剁鸟的模样,不然以你的心理承受能力,只会捂着裆部努力悄无声息滚出去,再和我一起喊哥哥……虽然这和郁谨确实受到了惊吓并不矛盾,他也不是因此而选择离开的,但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顾霖摇摇头。
此刻车厢里只有两名沉默的保镖、嘴巴严实的私人医生和助理,以及完全是心腹的经纪人,所以顾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忍住说了点真心话。
毕竟,他的心情其实并不好受。
“留在那里干嘛?人家前夫一副要杀了我的表情,郁谨的注意力也大半都在他身上。”顾霖道,“这时候在郁谨面前晃,只会不断唤醒他被绑架的糟糕回忆,还是算了吧,让他安心养伤,不要费精力为我们俩的事烦恼。再说了,他前夫肯定会照顾好他的。”
经纪人大为惊奇:“这就是舔狗的自我修养吗,见识到了,真是善解人意又大度宽容,下部剧给你接个皇后?”
顾霖伸腿踢了一下驾驶座后背,医生立刻瞪了他一眼。
“要我说,当时都叫你别惹赫赫有名的‘郁美人’了,人家是有主的,你偏不信邪,这下狠狠踢到铁板了吧。”
顾霖对着经纪人假笑了一下:“是啊,好大一块铁板呢。不愧是单身三十五年的你说出来的醒世名言,小顾感激不尽。”
“……”经纪人怏怏地别过脸,愤然选择专心开车。
他开了一小会儿又忍不住瞧后视镜,瞧了一会儿,又开口了。这次没回头,好像和刚才一样,只是在闲聊。
“我说……你也盘靓条顺的,怎么就非死舔着他不放呢。”
顾霖抬起头。
“是的,我承认郁谨长得好,看久了感觉是不一样。”经纪人两手握着方向盘,“可圈里真喜欢你的也不少啊,咱俩都处这么久了,我佩服你察言观色的本事,我也知道你最讨厌揣摩人心思了。可你和你那心上人相处,哪一刻不在看他脸色?何必受这个委屈呢。”
“……”顾霖沉默了一会儿,“谢谢你了兄弟。你……就当我舔得开心吧。”
“诶你这家伙!”经纪人看了眼旁边小心山体滑坡的标识,心想这摇钱树的脑子是不是也跟着滑掉了,“行吧,单身狗不懂这种情趣。”
顾霖没有再回应。
他闭起眼,脑中又浮现了那个画面,白嫩嫩的猫耳朵和猫尾巴……
难,当然很难。
毕竟,他自始至终都是一个见不得光的,乞丐一样的存在。顾霖自嘲地想。
活在郁谨前夫,陈浮的阴影里,趁光线偶尔洒进来的时候抓紧偷走本不是照到他身上的温度。
——当时那盒晚饭,本来是要带给“丈夫”的;如果两人关系和睦,郁谨根本不会住酒店,也不存在任何可乘之机;陈浮可以抱着满身吻痕咬痕的人冷冷看着他,他当时打开双腿发现遍布的情欲痕迹时,还要不得不感到庆幸,毕竟小偷的指印必须隐藏在被光明正大疼爱过的红肿之下;念念不忘的猫咪套装,完全是为了讨好另一个人而乖乖地穿上。
如果那一次硬是把人送回了家,或者这一次绑匪选择亲自凌辱……
顾霖睁开眼,看向车窗外的海面,车窗上自己脸庞模糊的倒影。
真像个偷偷摸摸的乞丐。他想。
所有温柔的笑容好像都是从别人指缝里漏出来的,当终于和“正主”迎面对上时,他有什么底气留在那里不离开。带人走吗?人家会跟他走吗?
倒不如……他又仔细回想了一遍分开前,和郁谨说的每句话每个字。
可是乞丐或许也能抢到半边身子的温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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