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艳青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一样。
因为她又回到了那个最快乐的时候。
尽管那时候,她才刚与林帆吵过相识以来最激烈的一次架。
经历过那件事情之后,在徐艳青的心里,林帆就像一个易碎的瓷娃娃。但凡是要说出口的话,她都会反复斟酌好几遍,生怕其中有什么字眼会刺激到了林帆。
可林帆却像是已经全然翻篇了一样,甚至还大大咧咧地跟她吐槽起了她的那些“客人”。
“你不知道,那些男的,心都贪得很!”林帆笑嘻嘻地说,语气还是她特有的那种调调,“都知道只是生意了,他们还偏要我多跟他们说说话,说这样做起来更有感觉……我呸!就这点钱,买一晚也就算了,还想买我的感情……我偏不!我就要像个哑巴一样,看难受不死他们!”
“……”徐艳青沉默。说实话,她不太能理解林帆的脑回路,就好像在床上不和男人说话就是莫大的胜利一样。
她当然也劝过。劝林帆不要再这样下去了。用词很委婉,可话头却全都被林帆有意无意地绕开了。
徐艳青不是傻瓜。久而久之,也就管住自己,不再说那些讨人厌的话了。
而让她们真正爆发是某一天。
那段时间徐艳青还在愁着找工作的事。所有人都说H市求贤若渴,对外地人没有偏见。可这个友善的大城市对于她这种连高中毕业证都没拿到的人来说,却是另外一副嘴脸。
徐艳青将当日的报纸平铺在她们的床上,仔细地审阅着报纸的每一处,连犄角旮旯里不起眼的小广告都不放过,希望可以寻到有用的信息。
而林帆正巧从卫生间里走出来,脸上还带着厚重的粉料。这是林帆新学到的妆容,漂亮当然是漂亮的,但换了好几支口红林帆都觉得颜色不对,所以她想出来找到新买的那支大牌口红。
看着徐艳青那股认真劲,林帆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好玩的事情,她凑过去看,才发现只是报纸而已。
林帆瞬间失了兴趣,涂着甲油的手指在一旁绕着徐艳青的头发。
玩着玩着,眼睛又忽然瞟到了什么。于是她瞬间做了个决定。
“青啊,我们搬家吧!”
“?”徐艳青不解,目光却还是黏在报纸上,她往后翻了一页,“没钱。”
徐艳青是真的穷。哪怕是算上阿嫲留给她的钱,再加上这十七年来的所有积蓄,满打满算,也就只够两个月的房租了。
她们住在城中村里,这里的租客大多都是长途货车司机和附近的摊贩,与大部分人的作息时间不太重合。每到夜晚,整栋楼就热闹了起来,看球赛的欢呼声,切肉的咚咚声,通宵达旦的打牌声,打骂小孩的声音,还有做爱时的呻吟,共同构建出了这个不太体面的社区。
这当然是让人困扰的,尤其当她们还是两个漂亮的年轻女人的时候,这种困扰就更升一级了。
楼上那个秃顶的中年男不定时会“不小心”地把自己衣服掉下来,然后再装作不好意思地上门讨要。七楼的那个离异男,每次碰到时候,隔着厚重的眼镜,徐艳青都能从他的眯眯眼里看到满溢的黄色幻想。隔壁的那个单身男人每晚都会大声地外放日本AV,隔着一面墙,片中女优做作的呻吟声清晰可闻,大概也只有男人才会觉得这代表着爽上天了。
可那又怎么办,这已经是附近价格最低的地方了。650一个月,是她们刚好能够负担的价格。
选择是有选择的人才讲究的东西,对于她们而言,生活只剩忍耐。
“我有钱啊。”林帆无所谓地说。
“……”徐艳青抬起头,看了林帆一眼。她没有接话,目光重新回到了报纸上。
而一旁,林帆已经开始兴致勃勃地畅想着未来。
“你觉得雅名苑怎么样?上次路过的时候,我觉得那里好像很好欸。小区门口还有两个年轻保安守着,多好,一看就很有安全感……”
“我不去。”徐艳青打断了她的话。
话题戛然而止。林帆愣愣地看过来。
却只能看到徐艳青恬然的侧脸。
颊旁的碎发被她捋到耳后,徐艳青手里拿了一只笔,正专心地在那几张报纸上勾勾画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