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艳青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将近晚上七点。
没了那位的刁难,其余的流程就走得很快。在再次确认了她与那个卖淫团伙没有任何关联了后,派出所爽快地放了行。
也许是出于愧疚,那个大腹便便的局长亲自送她出门。这位局长面色和煦,举止周到,可不知为何,徐艳青还是感受到了一种不适。
就像小时候和阿嬷去赶集,打算卖掉家里的最后一头猪的时候,那些看她们孤儿寡佬,所以盘算着如何压到最低价的顾客眼神。
老旧的居民楼,路灯影影绰绰,一楼还堆放着一些被折迭平铺好的纸箱,占了很大一片位置。再往上,光就逐渐暗了下来,这是座很老的楼了,楼梯间的灯坏了一半,整栋楼都住满了人,却没人去修,所以迈台阶全凭直觉。
徐艳青上了楼,脚步声很轻。她的面色看起来平静,左手却紧紧地插在牛仔裤侧口袋里,里面有一把刀,很小,比女人的拳头还要小。那是在二元店里买的,城市的女孩大概会它用来拆拆快递,刀身不怎么利,但此刻却给了徐艳青一种莫大的安全感。
徐艳青租的房子在六楼,最高的一层,当初定下它的原因也不过是因为楼太难爬,没什么人租,所以房东便宜了300块。
每次上楼,徐艳青的脑中都会不由自主闪过很多画面,见过太多苦难的人就是这样,对于危难的想象都过于具象。
这种恐惧在钥匙插入房门孔锁的那个瞬间攀至顶峰,在这一刻,徐艳青总是会觉得身后有个面目全非的男人。他在等,等她开门的那一瞬间把她按倒,拖入房里。
门开了,一道狭窄的缝隙,她迅速闪了进去,动作敏捷得就像是一个身经百战的刺客。
进了门,徐艳青逐渐才放松下来,她倚在门后,试着开启手机。拇指在机身侧键按了几秒,弹出了提示,电量不足。
这个手机总是这样,掉电很快,说是杂牌机,但也许比正版还要娇贵。
徐艳青有点无奈,她熟练地将手机充上电,再在一旁的抽屉里找到换洗衣物,转身向卫生间走去。
卫生间很小,大概只有几平方米的样子,有一个洗手池,台面被擦得很干净。墙上一面正方形的镜子,边角没有打磨过,粗糙,还带着棱角。
头顶的灯泡是徐艳青自己换的,更换的步骤倒是没错,唯独灯泡买错了,瓦数过大,在这个小空间里蓬荜生辉。
徐艳青解开了衬衫纽扣。
如果这是一部文艺电影,那么此处应该有一个慢放,旖旎又暧昧的暖色灯光会将这个动作变成一个邀约,引诱着观众,继续看下去。
可那个亮得刺眼的灯泡毁掉了一切。过分暴露只会让生活留下的疤痕无处遁形,浪漫到底只属于饱食暖衣的人消遣的把戏,他们爱着流动的风月,却不爱真实的贫瘠。
她通身赤裸。徐艳青静静地凝视着镜子里的自己,像是在审阅一个物品。
镜中的女人皮肤白腻,像是最为上好的羊脂玉。
但左胸处的那一大块乌黑的淤青却让这块玉变成了残次品。
是那个警察留下的。
说实话,徐艳青现在也不明白他到底想干什么。那个人就像是一阵风,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恣意妄行到了一种荒诞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