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不长大就好了。不长大就永远会得到照顾。人会慢慢长大的现实太残酷了,比什么都残酷,我宁愿小时候就死掉,像百分之宠爱带去了天堂,一点都没有变少,没有变质。不要长大,不要照顾……不要照顾别人的想法。妈妈的想法也不要……
贾眇拼命拉着长孙酮走向天台边缘,长孙酮在疼痛的眼中看到了她生气的表情。那是真的生气。贾眇很少生气,很少。所以长孙酮不能让她生气,不能增加这一次。她的指甲嵌进贾眇的手背里,逼她松手。“你要跟我同归于尽吗,快一点放手,走开。我喜欢起火,我就快要被烧死了。别祝福我,别救我。”
长孙酮也很冷静的一个人。从知道没有梦境的一刻起人就长大了,而且长大了不可能再变小。所以希望不长大的梦想实际上根本没有实现的机会就像一个死人希望复活那样,从逻辑从语法上都是说不通的。语言也要遵循逻辑。不能,不能走了。最后一次,想着妈妈。关于蛋糕和牛奶,桌上的鸡蛋,书包里的红领巾和纸巾,作业本上的签字。回家吧,可以回家,去见妈妈。
事实上依恋都是事后才知道的。产生什么和意识到这种感觉包涵和各种意义是一前一后的关系。这就是不计入评判标准的得分项目:我是说,意识是一个得分项目。没有事后的意识,感觉本身的存在甚至没有意义。
没有梦境……其实我不介意没考进那个学校。虽然很好,可是我读的学校也不见得很差啊。我不是想去那儿上学,我是怀念和妈妈一起去咨询时看到夜自修的灯光时的那种在一起却略微有一点点害怕有一点点享受的孤寂,最重要的是,快要成年的尚属青涩的的和妈妈最后的温馨记忆。那些现实总是太残忍,我实在是不想回忆了……
贾眇要是放开丰於缨,或许可以用两只手拖着,或者抱起长孙酮,背起长孙酮强行带她离开六院。但贾眇要兼顾两个人难度增加了很多。她真的想放开拉着丰於缨那只手啊,但知道永远也不会那么做。她只能希望长孙酮在烈火中还有一点清醒的神智,自己也更清醒一点,“不管是什么样的事,你都不要这样啊……”
“负罪感。”丰於缨抬起头。贾眇没有听到。她又轻声说了一遍,“必须承担的负罪感。”
除了意识到做的自己都不会原谅的事的感觉……否则,还有什么会让人心甘情愿堕落。死也是堕落的一种啊。丰於缨看着长孙酮好像快融化的脸,觉得就算将她拉出火场,她也不可能救得活了。她不是已经烧伤了吗?就算贾眇抓着她的手也没用。抓着你哪一部分都没用。长孙酮严重烧伤,她已经看不到东西了,眼前是无边黑暗。但丰於缨说了负罪感,三个字她听到了。负的罪总有一天会卸下来,就是今天吧。
“对,就是你说的……我不可能见到妈妈了,除非死。因为我妈妈已经死了。”
“不管怎么样都要出去啊!”
贾眇除了不太会生气,还不太会疯狂。有生以来第一次变得这么疯狂这全是拜长孙酮所赐。贾眇从没那么恐慌过。丰於缨说,“没用的,你不要拉她了,她在挣脱你,她要挣脱你,你对她来说没有意义了,你不是她心里的罪……”
只有罪才有意义。不被原谅的罪才有意义。一旦被谁原谅了都不能算是罪,只能以一个人对抗所有人的那种执着的感觉,持续下去,将要永恒。我们能作出的奉献,爱的奉献,就是永恒。罪有女神的话,黑暗之中的女神就会收留我们。如果没有,那我们就各自为营地继续承担义无反顾应该承担的责任,直到死去为止。应该这样的。
“妈妈得病了。”
就是这样。贾眇疯狂的拉扯对长孙酮来说,犹如蚍蜉撼树。然后,也看不见,长孙酮只能以手触摸喜欢的人。除了妈妈,是啊,贾眇,我也喜欢你。但是你不是罪,所以说再见。
我没有除了罪之外的爱。
一种叫作糖尿病的病,是妈妈的家族遗传病。妈妈在四十岁的时候被查出来得了糖尿病,四十四岁因为并发肾功能衰竭而死亡。长孙酮知道妈妈得了糖尿病,也知道这种病需要终生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