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糖来到门口,拿出自己的邀请函。
迎宾人员打开,第一眼便瞥见秦阳这两字。他迟疑片刻,但很快反应过来,并没有多说话,而是轻笑:这边请。
季糖随着他,找到自己的座位,在老教授的旁边,也是在最前排。
老教授很早就来了,他一见季糖,便笑吟吟地打招呼。
季糖也点点脑袋当作回应。
他坐在座位上,悄悄地从口袋中掏出桃花琥珀,然后紧紧地攥在手心中。
待会,附身在琥珀中的秦阳会见证接下来的一切,那或许是他三千年来,都一直在等待的东西。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春天。
季糖不知道秦阳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会很激动吗还是没有受到任何情绪波动?
历史研讨会开始了。全场的灯光都关闭,只剩下台面的灯在亮着。
主持人先上台解说这次研讨会的内容与流程。这场会议,是为一名三千年前的帝王所准备。目前的所有历史资料,对他的印象都是完全错误的。他真正的性格、生平足以颠覆整个历史界对他的认识。
季糖抬起脑袋,紧张巴巴地听着。
主持人离开后,便是考古队里的考古教授,开始见解在古墓里发现的东西。
包括季糖为秦阳奉上的那束迎春花。
如今被他们誉为最浪漫的巧合。
考古教授在台上笑眯眯地讲解道:
我们都不知道那束花究竟是谁送上的。
但我们知道,在三千年后的今天,他是第一个知道对方曾喜欢过春天,第一个敢冒着生命危险,穿过食人鱼群,进入暗无天日的古墓中,只为了给帝王奉上一朵小迎春花的人。他是三千年后,第一个能够这么热爱那位帝王的人。
另一种意义上来说,他或许就是那位帝王生前求而不得的春天。
一个三千年来最热烈的春天。
华国的历史研究所的风气很开放,每个人都能在此发表自己对历史的看法。
季糖听得耳根发红,忍不住捂住了自己滚烫的耳朵。他没敢去注意教授的讲话,只将注意力放在手心里的琥珀。
秦阳怎么还没出来啊
他一直紧张巴巴地盯着琥珀看,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直到他的肩膀被人拍一拍。
老教授:季糖,上面的人叫你上去讲话呢。
季糖猛地一愣。
老教授:你是这里唯一的特邀嘉宾,也是第一个发现新历史线索的人。大家都很想听听你对秦阳的看法。
季糖:我?
他有点不知所措。但他并没有拒绝,而是鼓起勇气,大大方方地上台。
他将桃花琥珀放在自己的位置里。他知道,秦阳就在看着。
少年走上台,被光芒笼罩,像一颗闪闪发亮的星。他的声音很响亮温柔,咬字清晰。
我对秦阳的印象,或许可以用一首现代诗的表达。
我喜爱一切不彻底的事物。细雨中的日光,春天的冷,秋天摇碎大风,提岸上河流游荡。
我喜爱一切不彻底的事物,琥珀里的时光,微暗的火。
一生都在半途而废。
一生都在怀抱热望。
这首诗是当代一名姓张的诗人所写。
秦阳的一生,的确都在追求不彻底的事物。在寒冬中追求春天,在冰雪里追求温暖,在古墓里种花
但他终究也拥抱到了自己的热望。
季糖念这首诗时,声音特别温柔。
他话音刚落,台下便响起如雷般的掌声。
季糖鞠躬,下台。
他回到座位里,再次拾起桃花琥珀。他意外地发现这块琥珀,变得异常地滚烫。
像在害羞。
季糖轻笑,把它放入口袋中。
历史研讨会很快结束了。
秦阳并没有当即出现,一直藏在桃花琥珀中,像在酝酿着什么。
季糖没有怎么在意,他回到家,吃完晚饭过后,就该去赶前往巴西的飞机了。在遥远的热带大陆,还有一个小亡灵在等着他。
他也想过找小鲸鱼载自己去巴西。可巴西实在太远了,毕竟要漂洋过海。他想了想,还是搭飞机去。
他上一次坐飞机时,身上只携带着两三名厉鬼,这一次,整整带了七名厉鬼。
只给季糖发了一张机票的机场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血亏了。
不过季糖怕秦阳与秦夜撞面,后来仍是多买了一个包间的机票。单独让秦阳待在那里,免得让他和自家弟弟撞面。
秦阳所附身的桃花琥珀也一直没动静,就这么被孤零零地放在单独包间里。
季糖和其他厉鬼在一个包间里。
他先将行李放好,然后进浴室里洗澡。
他洗完澡出来,正准备睡觉。可他无意瞥了一眼窗外。今天的天气格外的晴朗,空中没有过多的云朵,繁密的星点完全呈露出来,在天边泛起璀璨的光。
季糖顿住身形。
秦阳和秦夜都没坐过飞机吧。肯定也没见过如此近距离的星空。
特别是秦阳,他生活在冰雪之中,夜空都是被雪花覆盖,很难看见如此纯粹的星空。
而且他还欠了秦阳一杯可乐。
季糖买了两瓶冰冻可乐,然后悄悄地去往秦阳所在的飞机包间。
秦阳依旧作为一只桃花琥珀,原封不动地放在包间的桌面上。
您今天不想出来吗?
季糖将冰冻可乐放在桌面,轻笑一声。
不过您不想出来也没关系,我就这么待在您身边就够了。
此时包间内没有开灯,漆黑一片,但在季糖猛地拉开窗帘后,纯粹璀璨的星光倾泻而入,像无数颗宝石叮叮当当地洒在地板,温柔地照亮了整个包间。
季糖坐在靠窗的沙发上,身边放着桃花琥珀。
他一边侧眸望着星光,一边低喃道:
今天,他们为您开了一场研讨会,为您洗清了那个不存在的污名。大家都很喜欢你啊。
你写的诗,大家也很喜欢。有着春天的味道。
少年的身形被星光笼罩,漆黑的眼眸点缀上细碎的星光,闪闪发亮的。
他的指尖轻抚过桃花琥珀,一边柔声道:我觉得您根本不是什么煞星,而是星星,春天的星星。
他的声音很温柔,像抹了一层糖霜,听得让人心里泛起柔软的甜意。
话音刚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