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炎拽起外套,走了出去,他不想留在这个只有他一个人的家里。
外面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但沈炎却并不想打伞,任雨水打湿了他的发,他的衣服。
许欢欢一直没等到沈炎回复的短信,又怕门铃声她听不见,所以一直站在门口,期期艾艾的望着别墅的铁门,她的肩膀和木槿的一样柔弱,但是整个人的气质却和木槿不同,也是跟她的人一样柔柔弱弱的,乖顺无比。
她的眼里好像起了一层薄雾,看到他湿漉漉的出现在铁门门口,她也顾不得那么多,迎上前去,“怎么不打伞?”
她的声音里带着埋怨,一只小手拽着他的衬衣,一只小手遮盖在他的头顶上。
两人回到别墅,洗了个澡,又换了一身衣服,沈炎手插在口袋里,缓慢下楼的时候,许欢欢已经重新将热过的汤放在了桌上,她冲着他歉意的笑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过来,这汤我已经热了五六遍了,口感可能没有之前的好了。”
沈炎坐下,盯着那碗明显熬了很久的汤,一阵香气扑鼻而来,带来一种让他触动的家的温馨。
一旁菲佣用并不纯属的中文在说,“许小姐啊,为了沈总您真是煞费苦心,她这几天胃口不好,所以一直没怎么吃东西,今天是周末怕您会来,熬了一下午的汤。”
差点要问出口的话就那么吞进肚子里,沈炎拿起汤匙,许欢欢在一旁紧张兮兮的盯着他的脸,直到看着他喝下去,她的眼里含着期待,“怎么样?”
沈炎点头,露出了他今天的第一个笑容,“好喝。”
“嗯嗯,我陪你一起喝,那样会更好喝。”许欢欢一面用汤匙盛汤,一面自言自语的在说,“我们家是农村的,家里小孩子很多,小时候一盘菜上来,我们那么多兄弟姐妹一起呼啦啦的涌上去,你不让我,我不让你的抢,觉得那样饭菜才更香,更可口……”
沈炎抬起头,突兀的说,“你喜欢小孩吗?”
他的眼角有些发酸,似乎有什么东西一触即发。
许欢欢点头,脸上漾起一抹温柔的笑,“喜欢……”
说吧,她又抬起头,羞怯的看了沈炎一眼,“我更喜欢我和你的孩子。”
“那我们生一个,好不好?”
许欢欢怔愣在原地,捂住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沈……沈总,你……你不是说我不配怀上你的孩子吗?”
“以后叫我沈炎就好。”他低头继续喝汤,从来没有觉得这汤这么美味,“以后我会经常过来吃饭……”
“好好好!”许欢欢慌不迭的答道。
沈炎没有在许欢欢那过夜,他去了叶家别墅楼下,他承认他今天胆子真的很大,他做了很多事情,亲手把木槿逼到了叶绍霆的身边,他希望木槿能够憎恨叶绍霆,然后为他所用,一齐攻下叶家的商业帝国,然后他再会迎她回来。
可计划不如变化,中间的差错实在太多……
他在楼下给木槿打了电话,木槿此时刚刚和宫御辰通完话,满脸凝重,接到沈炎的电话,她的眼里划过一丝诡异,接着接起,“喂。”
沈炎的声音带着沙哑,“喂。”
很快,木槿披着一件外套下了楼,沈炎的目光落在她的头发上,一向清汤挂面的长直发却变成了如同海藻一样浪漫温柔的大卷,他的眼神晦暗难明,“怎么换新发型了?”
木槿目光沉沉,“是想和过去完全告别。”
“是吗?”沈炎手指弹着烟灰,突然意味不明的说了一句,“还是想隐瞒什么?”
“沈炎,请你不要这么说话,我以后可能也不会单独跟你见面了,再见,我们可能连朋友都算不上!”木槿的眼里满满的全是憎恨,“我祝福你和曹佩佩生活幸福美满,踏着别人的鲜血和生命,走得顺顺当当!”
一根抽完,沈炎又抽了一根,抽的太凶让他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看木槿的眼似乎蒙上了一层迷雾,只听见他轻轻的说,“我和她都幸福美满不起来。”
木槿现在满心都被愤怒所渲染着,压根就没有注意到沈炎眼中情绪的变化,她看着他,咬牙切齿,“你们会有报应的!”
“我的报应,你已经给我了,不是吗?”他反诘道。
木槿微怔,“你什么意思?”
“木槿,我还记得原来上学的时候,有一次我被人绑架,那一次,我算真的见识了你的狠,你用砖块拍向那几个人的脑袋,你眼神里的狠厉倾倒了我,你曾说,若是谁敢伤害你珍视的人,你就会千万倍还给他们!现在你做到了!刚才宫御辰也应该告诉你了,卉园的事,包括程盛远的死,都是我设计的……”
虽然刚才宫御辰已经告诉她了,但还是不及沈炎亲口所说来的震撼!
她的心有点乱,茫然的不知方向。
“是,宫御辰刚刚是告诉过我调查结果,事实上一开始,当证据指向叶绍霆的时候,我也并没有相信,因为他不是那样的人。”
“那么你就选择不相信我?我们在一起的十年竟然敌不上你认识他的这几个月?”
木槿沉默,忽而抬起头,她的笑容有些刺目,“以前,我觉得我足够相信你,可是呢……当我选择无条件相信你的时候,你做了什么,你背着我和曹佩佩准备婚礼,全世界都知道了!只有我一个人呆呆傻傻的,固执的还在相信你!所以经过那一次,我才发现,我从来都没有认清过你!你的黑暗面从来都隐匿在你的身后。”
“彼此彼此……那你又何曾不是一样?”沈炎冷笑,“认为是我害死了程盛远,却不声不吭,还误让我以为你将一切罪名认定在叶绍霆身上!最后反将我一军!弄死我的孩子!”
“孩子?”木槿皱了皱眉,“怎么回事?”
“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可装的!”今天强力压抑住的愤怒都在这一刻像是火山爆发一样,一股脑的全宣泄出来,沈炎盯着她眼神前所未有的陌生,“是,我和曹佩佩对不起你,可那关一个还未降世的孩子什么事,你居然这么狠心!”
木槿拽着沈炎的胳膊,“孩子怎么了?”
那一刻不安定的因子像是即将要爆炸的炸弹似乎蔓延开来,木槿的身子在抖,嘴唇在抖,她还记得她今天去医院,隔着玻璃看过曹佩佩那虽然身体痛苦但是嘴角漾着笑的满足神情,而那些画面此刻都因为沈炎不确定的这句话,犹如蜘蛛网一样碎裂开来。
“他死了!是被你弄死的!”沈炎几乎是吼出声的!
他的心连带着扯着肺部都痛!因为他喊出这句话几乎费了所有气力!
他的身体微微的在发烧,因为高亢的情绪,血液凝聚到一个点,所以温度愈发的高!
脑海中一再的晃过那个死去的孩子,他还那么小,只是两个手掌就能捧起来,手指头微微卷曲着,小脸也是皱巴巴的,他徒劳的睁着眼睛,茫然的看着这个世界,可是眼里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惊喜,因为他死了……
木槿跌坐在地上,显然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怎么可能?我今天离开的时候,她还好好的……”
“你果真去过医院了!”沈炎半蹲下身子,高温让他的身体一个趔趄,但他努力稳住,“你快乐吗?”他摩挲着她的唇角,很用力很用力,让她的唇殷红如血。
木槿不知道该怎么说,她一下子接受了两个强力的事实……
“你觉得是我害死你的孩子?”她抬起头,眸光却冷却了不少。
沈炎只是说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我不相信你,就像你当初不相信我一样。”
“呵呵……”木槿只剩下冷笑,拍拍手,站了起来,她只会为曹佩佩的那个孩子心痛,却不会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沈炎心痛。
她的声音仿佛融化在风里,“那你就这么认为吧……”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楼上的,脑子都是浑浑噩噩的,好像有一个大铲子在脑海中搅动不停。
她失去了父亲,沈炎失去了孩子,她应该高兴终于复仇了,可她却高兴不起来,因为她做不到沈炎那么残酷无情,那是一条无辜的生命!
脑海中回荡着刚才她对沈炎的质问,“你为什么要杀死我父亲?”
“我恨他,是他的自作主张,改变了我的生活轨道,也改变了你!”沈炎抽起了第四支烟,接连不停的抽烟让他剧烈的咳嗽起来,可他只有这样往死里抽,才能短暂的忘记那个孩子那双无助的眼,“知道沈氏当初为什么会周转不灵吗?因为你父亲和我做了一样的事!他设计我!逼我到一个僵境,我必须娶曹佩佩,就跟你最后选择嫁给叶绍霆一样,我不认为我有什么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