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却伸手按住我的手腕,认真地说:“就你送我去。”
“神经病啊!这都什么时候了!”我甩开他的手,着急地环顾四周,想要叫人来帮忙,他却又抓住了我的手,将我的手握得紧紧。
我一愣,看向他。
他皱着眉头,“我不想让别人知道。”
他似有苦衷,我竟就这样被他说动了。
他不想被人发现自己不舒服,我便和他约定前脚后脚走出包厢。
我跟在他身后,见他走路都有些摇晃,便加快了脚步想要赶紧出去搀扶他,却又被下午打趣我和陈仰林的那人拦住。
他问我去哪。
我说自己头有些晕,想要出去透透气。
那人看向陈仰林已经离开的背影,暧昧地笑了笑,“少来了,约会呢?”
我不想多解释,留下一句“神经病,别挡路!”就跑了出去。
我出包厢的时候,陈仰林已经靠在走廊的墙边等我了。
他还在难受,但依旧强撑着,我赶紧上前扯着他的胳膊,拉他往外走,“车已经叫好了,赶紧走吧,去医院急诊。”
他一声不吭地跟在我身后。
之后的一切都很顺利,我们到了医院去了急诊。
见到医生后,陈仰林说自己胸闷气短,医生闻到他身上的酒气,问他平时身体怎么样。
陈仰林却看了我一眼,然后才悠悠说:“挺好的。”
医生皱眉,开了单子让他去做检查。
折腾许久之后,我们又回到医生面前。
医生看着检查报告说:“你的心肺功能本来就差,今晚喝酒喝急了吧?所以才会气短胸闷。”
我突然接收到了一些意料之外的信息。
“平时有在抽烟吗?”医生问。
我在一边替陈仰林点头。
何止是抽,有时还抽得很凶。
医生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又问:“平时有吃些什么乱七八遭的药物吗?”
我一愣,看向陈仰林。
他倒是一脸平静地否认:“没有。”
医生点点头,开了药之后还想让陈仰林在医院里休息一晚观察,却被陈仰林拒绝了。
他说自己已经缓过来了,不需要住院。
医生没多说什么,只是警告了一句:自己的身体自己负责。
我在一旁听得一愣一愣的。
陈仰林只是说了句好,然后便起身准备离开,经过我的时候,还轻轻撞了撞我的肩膀,问:“你不走?”
我这才赶紧跟上他。
出了医院后,我才发现天色已经微亮了。
他的酒也已经醒透了,走在我前面健步如飞,我花了点力气才跟上他。
坐上出租车后,我让司机先去他住的地方。
他还是个病人,我打算将他送到了再回去。
他没有异议。
现在是凌晨四五点,司机似乎也有些疲倦,没有开口说话。
车内除了司机的哈欠声外没有任何声音。
陈仰林安静地坐在我身边,我扭头看他一眼,见他眯着眼,似在休息,便低头掏出自己的手机,打开浏览器,偷偷摸摸地输入一行字。
点击搜索后,我看到答案,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就在这时,身边的人突然笑出了声。
我的心脏差点没跳出来。
我扭头看他,他哪里是在休息!
他正睁大了眼睛,盯着我的手机屏幕呢。
页面顶端赫然几个加粗大字——心肺不好的人绝对不能吃壮阳药。
我懊恼地闭上了眼睛,本想偷摸着查,却还是被抓包了。
其实刚才医生问到那乱七八糟的药时,我的脑中就出现了在酒店里初遇他时看到的那排药片,那在我的眼中就是乱七八糟的药,而且,陈仰林用的剂量应该不小,所以我才在心中存了个疑惑,想要查查百度。
得到的答案如我预期。
但没我也没想到,我直接被现场抓住了。
我破罐子破摔看向他,“我就是有些疑惑。”
他继续说:“所以呢,解开你的疑惑了吗?”
我点点头,解开是解开了,但我的心里却不怎么好受,“你知道你心肺不好,还抽烟吃药,这样乱糟蹋自己的身体?”
他盯着我看,眼底带着笑意,然后答非所问,“郁悦,你挺关心我的。”说完还补充了一句:“比秦姐关心我。”
我没心情和他开玩笑,依旧板着张脸。
他也依旧不正经,轻声问了我一个问题,“你是不是要辞职了?”
我一愣,下意识问:“你怎么知道的?”
他没回答我的问题,却在我的耳边抛下了一颗炸弹。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我,语气像在开玩笑,眼神却无比认真。
他说:“要不然,你也把我带走吧?”
第20章不装了
我沉默着,情绪绕了好几个弯,最后甚至觉得有些可笑。
他见我没回答,从座位上直起身子,又说了一遍,“郁悦,你把我带走吧。”这次他更认真,甚至还叫了我的名字。
可我只是看向他,镇定开口,“发什么疯?”
即使我将语气抑制得冰冷,我的整颗脑袋还是烧了起来,全身的血液都朝头部涌了上去——
我很生气,我想我应该是恼羞成怒了。
他似乎早就料到我会是这样的反应,又问我:“你不觉得我可怜吗?”
眼前他这幅模样的确孱弱不幸,可是,我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这是你自己的选择,和我没关系。”
他有手有脚还有别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样貌,他有很多条路可以走,如今这条,是他自己选择的。
凭什么要人去可怜他,凭什么央求着别人去拯救他呢。
还有,凭什么这个人会是我呢?
陈仰林听我说完这话,微微一怔,但也只是一瞬,他便又笑着对我说:“你听我说,你要是把我带走了……不对,是我自愿跟你走了之后,你一下子赢了秦姐,又能让莫弛生气。”
我在脑中思忖着他的这句话,片刻之后,直视他的眸子,“就算你甘愿成为我的工具,可是……你是不是太高看自己了?”
虽然这话有些过于残忍了,可事实就是这样的——
即使我从秦姐身边带走了他,再或者,我牵着他的手到莫弛面前晃悠。他们就会像陈仰林说的那般愤怒懊悔吗?
不会的。因为秦阿姨不在意陈仰林,莫弛不在意我。
他静静地看着我,然后一下子恍然大悟,“是哦。”
他的演技十分拙劣,眼里还藏着深不见底的笑意。
我却莫名从中品出了一点凄凉萧瑟的意味。
“那就算了,当我没说过。”他摆摆手。
我皱眉,看着他慢慢弯腰侧靠在座位上,然后他用袖子捂着嘴开始咳嗽。
他似乎要将自己内脏咳出来,瘦削单薄的身子颤得厉害,声声嘶哑破碎。
坐在前面没什么存在感的司机也忍不住偷偷抬头观察镜子里的我们。
我抿抿唇,什么都没做,只是看着他将整张脸咳得通红。
咳了好一会儿后,他停住,抬起湿润的眸子看我,慢悠悠说了句,“真冷血。”
他的脖颈依旧充血,整张脸涨得通红,整个人狼狈至极。
我继续冷血地说:“死不了就少装了。”
他轻笑一声,然后说:“嗯,不装了。”
我突然觉得这句话听起来很熟悉,当初我和他一起在班级里打扫卫生时,他也对我说了这么一句“不装了”之后就扔掉了自己的扫把,然后大摇大摆地离开,再没出现过。
回忆到这里,我才发现我这段时间的愚笨和迟钝。说不定,他这段时间一直都在装呢?
我也许和当初的程筝一样,被他伪装出来的不堪模样迷惑了,所以才会同情他、容忍他。
我又好像明白自己到底在气什么,我气自己差点就进了他的圈套——
虽然不想承认,但当他说出带他走的那句话时,我的确在脑中考虑了这句话的可行性,即使只有一瞬,但我如今依旧感到羞恼,于是愤怒,甚至想要远离他。
“就当我刚才没说过那句话。”他又重复一遍。
今天的他很奇怪,什么话都要说两遍,像是一定要得到我的回应才肯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