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识曛见白虎并不咬断那只翼龙而只是放任它呼救,不由为这货的冷辣再次侧目。
一只翼龙试图从小树林上方俯冲而下,袭击白虎宽阔的背部,迫使它放开自己的同伴。那镰刀钩子一般的利爪在半空中就狠狠张开,似乎迫不及待要狠狠抓下白虎一大块血肉来。然而它刚刚俯冲下来在李识曛射程内暴露自己巨大的翼膜时,三支标枪前后激射过来,一支擦着它的脖颈而过,一支狠狠划伤它伸得长长试图抓划的腿部,第三支却命中了它在空中面积最大的右翼,它立即凄厉的尖叫着如断了线的风筝般挣扎着下坠在了不远处。
而另两只翼龙却已经狠狠从不同方向朝白虎袭了过去,这是李识曛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看到白虎的战斗,它咬断口中那只翼龙的脖子,随意地甩下,鲜血在空中溅开一圈小小的血色涟漪,而白虎的目光却始终冰蓝清冷依旧,不为鲜血和迫在眉睫的威胁撼动。
它后腿一蹬,一个灵巧的后退腾跃避开了先袭来的翼龙的利爪,身形落到了翼龙左后半身位,借着翼龙试图调整双翼转向的瞬间,白虎违反惯性似的一个狠狠蹬地前扑,扑得翼龙向右侧一倒,白虎撕咬住它左侧翼骨根部,两双前爪在它身上狠狠一摁,后爪狠狠踩在它试图挣扎的长腿上,然后头用力向上使劲一扯,声如裂帛,鲜血喷射而出,这只白虎竟然直接撕下整个它的左侧膜翼!
“吼”地一声,白虎松开嘴上的腊翼,威猛的长啸狠狠盖过翼龙惨烈的痛叫,它左爪松开翼龙的身体,狠狠拍向这只翼龙反抗啄来的长喙,利爪与獠牙在夕阳下闪着炫目的赤色光彩,那力道大得将这只翼龙狠狠拍得歪向一边。
这只原本的天空霸主一侧膜翼被撕裂下身体,骨肉模糊,血如泉涌,另一侧似乎因为剧烈的身体疼痛而紧紧贴在身侧不断抽搐,整个身体因为无法保持平衡而缩在地上抖动哀号,犹如被顽童不小心撕裂的破烂玩具一般凄惨不堪。
刚刚那一系列血腥动作虽然繁复却也只发生在眨眼之间,然而白虎未再理会这只哀鸣的凄惨翼龙,它似乎听到李识曛大声呼喊“白,小心!”的焦灼示警声,也感觉到了身后袭来的巨大危险!
然而它的滚地闪避似乎也来得太迟,刚刚矮下身形,利爪已然袭来,它的闪避也只是刚好避开要害而已。
这最后一只翼龙体形如此硕大,它的速度如此之快、袭击的方向之狠、选择的时机之妙,在族群中必然也非泛泛之辈。它竟是抓住了白虎最不能躲闪而暴.露出柔软腹部的一瞬间伸爪,伸得最长的一只爪钩已然在白虎的腹侧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蜿蜒流淌而下,仿佛一道开膛的血印般骇人。
如果翼龙再快一点点或者白虎再慢一点点,按照当时白虎滚动的动作,只怕它真的难免被开膛破肚的噩运,来自王者的袭杀必然是同样的致命凶猛、犀利无情。
这只翼龙一击不成,已然追了上去、伸出了色彩艳丽的长喙,那方向竟是想要直接狠狠扎进白虎的颈侧,一击必杀!
电光火石之间,李识曛没有半点犹豫,平静得仿佛旁观者一般,静静地看着自己狠狠投出了手中最后一枝标枪。出手的瞬间,他冥冥之中有种微妙的感觉,似乎千万次的练习让他在这一刻笃定,笃定这支标枪一定不会射歪,不必像刚才那样需要三枝标枪才能实现目的,他的手中只要这一枝标枪就已足够!
☆、30、猎食者
尖锐的破空声让从未见识过人类利器的空中王者一个怔愣,只堪堪来得及侧头收回自己的攻击,却并未完全避开这致命一击——
暴龙牙齿打磨而成的白玉色枪头狠狠擦过翼龙的眼睛,它的眼中铺天盖地一片如此之近的白影,枪头带起的尖锐空气似实物一般狠狠划痛它的眼睛,让它使劲闭眼、疯狂地骇叫起来,若非闪避及时,只怕这只标枪会精准地从它的眼睛射入,贯穿它的整个大脑!
身经百战、杀戮无数的天空王者第一次感觉到如此迫在眉睫的可怖杀意!
然后,没有然后了。
白虎怎会放过这个良机,在翼龙侧头、合眼、尖叫的时刻,它的颈部完全地暴露在了白虎头上,它从地上用力一个扑腾,张开大口,雪白的锋利齿列、腥红的上腭一闪而逝,强壮有力的咬合伴随着清晰的骨骼碎裂声响起——它干净利落地咬断了翼龙的颈椎。这只天空王者甚至没有来得及用利爪反击挣扎一下就再无声息,合上的双眼再也没有机会睁开。
上方盘旋的十来只翼龙似乎从没有遇到过这么多同伴同时伤亡的情形,尤其是最后那只翼龙的实力整个族群都知道,这样快地折在下面,这让它们都有些不知所措地惊惶徘徊着。
其实它们若此时一拥而上,李识曛和白虎绝对只有抱头鼠窜的命,李识曛的长矛、标枪全都不在手上,而白虎已然受伤,刚刚最后扑袭让它的伤口裂得更大,血流得更多。但正是这种翼龙群不统一的迟疑不定给了他们极大的机会。
白虎没有理睬自己流血的伤口,它抬头见天空不再有翼龙下来,遗憾的蓝色眼睛转向旁边,还有三只活着的,一只被它咬下了膜翼,一只被李识曛的长矛刺进下腹,还有一只被李识曛的标枪扎进了膜翼,掉了下来。
白虎打量了一下,再想想刚刚救下自己的最后一枪,这样看来,似乎这个雌性干得不错?
剩下的三只翼龙目睹这对凶残的组合击杀同伴的全过程,尤其是白虎手腕的血腥,让它们不自觉战栗,看到它缓缓踱步而来都纷纷害怕地蹒跚着往四周避去。
“呖呖呖——”那只在腹部受伤的翼龙显然见情势不对想振翅逃跑,毕竟起飞虽然腹部疼痛却不是不能忍受,那也比留下来等死要好。
然而树上潜伏的李识曛却不会给它这机会,另一端牢牢系在树干上的流星爪狠狠地甩出去勾住它张开的左翼,鲜血迸出,它的叫声越发凄厉而挣扎也越发剧烈起来,整棵树都在狠狠震颤仿佛随时有可能拔地而起,但李识曛没有选择立刻出去,不是每个动物都像白虎一样聪明,知道弄断藤蔓做成的绳索,他完全可以坐等一个更省力的时刻。
白虎一个跳跃冲向身上还插着标枪的翼龙,吓得它呖呖地用双翼上的前爪支撑着飞速躲避,然而白虎只在半空一个扭身狠狠咬向那只犹在挣扎流星爪不知闪避的翼龙,直接又结果了一只。
李识曛收回了流星爪,在树上默默旁观着白虎接近剩下两只膜翼受创的翼龙,它们惊慌地四爪在地上爬动,浑没半点在空中舒展优雅的姿态。白虎似戏耍一般故计重施,在扑向身上有标枪的那只中途,反身袭向另外一只!
十分默契地,李识曛手中还滴着血的流星爪也射向了那只只顾着慌张躲闪白虎、没有注意身上标枪来向的翼龙,但这一次李识曛的目标不再是瞄准膜翼,而是狠狠抓进了它的颈侧,那力量大得爪子直接深深扎进了它的动脉,鲜血喷射而出,像油泵中喷出的油一般射向半空,整个翼龙的身体都被这股力量带得狠狠一顿,移动着的身体就这么栽到了地上。
一次漂亮的声东击西和补阙挂漏。
天空中徘徊的翼龙都在急促地叫着,却再也没有听到地面上同伴的回声,它们只能哀哀地在空中盘旋呼唤,似乎这样就能让同伴起来。
李识曛这才从树上一跃而下,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走到最开始装运盐土的地方,那只身中标枪的翼龙刚刚闪避时踩过这里,兽皮中的盐土凌乱地洒了一地,最后被李识曛刺中动脉时大量的血液流出浸透旁边的土地,在暮色之下一片暗黑。
李识曛的面庞半边在夕阳映射下似神祇般圣洁悲悯,半边隐没在黑暗中似收割者般晦暗难辨,他打量着这片土地,他初见时以为它孕育了无数生命而感慨惊叹的盐崖,那时的他何曾想过,它同时也是一座永不停转的屠宰场。只不过当日的他被动地在其中,是被杀戮的对象,而今日的他主动参与设伏,猎杀其他生灵。
望着地上暗黑的痕迹浸入土地,也许明日这里就再看不出任何痕迹,如以往一样吸引众多动物,再吸引来猎杀者,杀戮与被杀戮,孕育与死亡,不断上演。被曾经的李识曛看作生命之源的盐崖之盐也许不只是来源于千万年前的地质沉积,更来源于源源不绝的、浸润这里每分土地的血腥。
也许这片大地冥冥之中的确是存在着公正的法则,在它面前,众生平等,就像这座盐崖,它孕育众生,亦对等地要求你冒着付出生命的危险。而就算是在这里猎杀无数生灵、称雄天空的翼龙也在李识曛与白虎的二人战术面前折戟沉沙、留下五具尸体。维持着平衡的自然界永远是公平的,你从它那里拿走了什么,便要相应地付出什么。
他在心里默默地告诫自己,这片大陆并没有什么永恒强者,唯有不断挣扎向前,幸存者为王。
拾起地上那斜斜插进土中近一半的标枪,这是最后那枝标枪,也是救了白虎一命的那枝标枪。
李识曛不自觉地想起这支标枪在手中那一瞬间的感觉,仅仅是回想起那个瞬间,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已的心跳在加速,瞳孔也在收缩,手心在隐隐发热,他清楚地知道,这不是恐惧血腥的战栗,而是兴奋,他的肾上腺素在上升。
他能感觉到,手握着这支标枪的他,无比强大。
他甚至有一种掌控着射程内一切生杀大权的错觉,天空上那展翼达七、八米的史前怪物,只要飞得离他足够近,生死也不过在他一念之间。甚至,他隐晦地打量了白虎一眼,这只丛林之王也不例外。
扫视了一下地上几具还插着标枪的尸体,他心中隐隐升起猎杀天空霸主之后的兴奋,也许雄性天性之中都流淌着一种征服与进攻的欲.望,当这种欲.望实现时他感觉到了自己不由自主产生的成就感与满足感。
残阳如血的光秃山崖上,傍晚的凉风拂过,李识曛隐隐发热的身体蓦地感到一股寒意,茫然四顾,他看到正在饕餮的白虎,看到旁边地面上翼龙尸体上的血肉模糊的大洞,这是他干的?这地狱一般的场景也有他的一份?
低头望着自己的双手,手心、指腹长了密密的茧子,不再似从前修长白皙,只在握笔的右手中指有一个小小的老茧,这双在白纸上演算、在乐器上弹动的双手原来也会变得这样陌生……带来这样的杀戮。
忽然,兴奋之后的迷惘怅然与疲惫沮丧铺天盖地而来,当他手握标枪开始真正的杀戮时,似乎有什么已经不一样了,也许是失去,也许是得到,谁知道呢。
但他知道,从今天起,血腥注定要浸透他求存道路的每一步。杀戮和被杀戮,他已经选择了前者,只能前进不能后退。
原来,这就是猎食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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