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睫轻颤,苏逝川的视线垂落下来,有意不去看苍星陨的眼睛:“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
“我也觉得你应该知道,但是我不能理解你为什么明知故犯?”苍星陨伸手扣住苏逝川脸侧,拇指按住他下巴,强迫他抬头与自己对视。苏逝川被这个明显冒犯了的举动惊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听见对方一字一顿道,“你可以为他铺路,替他杀人,但是你不能代替他成长为一个男人。”
苏逝川微微涣散的瞳孔骤然缩紧——
他知道,他心里比任何都更清楚!但是他不敢……
在这个世界,人肩上的责任是要用血去偿还的,否则西法也不需要战死在翎鹫广场!
为国战亡怎么样?被千万人铭记敬仰又怎么样?
再多的赞誉在死亡面前都是苍白的,它们不过是世俗为死亡冠以的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而已。
为什么明知故犯?苏逝川在心里失声大笑,因为他不想再体会一次听着他断气感觉啊!
两人之间隔了一张面具,眼睛成了此刻唯一能够显露情绪的地方。苍星陨凝视着苏逝川的眼睛,注意到他的眼眶红了,润泽的黑眼珠仿佛蒙上了一层水膜,似是随时可能落下泪来。苍星陨完全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当即松手朝后退了一步:“抱歉,我冒犯了。”
“没什么,”苏逝川道,“你说的很对,我会重新考虑。”
说完,他头也不回道的离开机修室:“该去见博士了。”
那个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平静,就像他们第一次见面,这个男人坐在铁窗外,游刃有余地抽着烟跟他谈条件。
苏逝川身上有一种特殊的成熟感,与年龄无关,与阅历无关,这种成熟体现在他言行举止的方方面面,以至于天方夜谭从他的口中说出,都会带上那么点有条不紊的味道,让人觉得手可摘星辰,并不是实现不了。
苍星陨定了定神,感觉那个眼神应该是距离太近产生的错觉,毕竟他从来没在这个男人身上见过那么脆弱的一面。
关押博士的房间位于整个地下一层的最深处,是被隔离出来的休息区。苏逝川不知道具体房间号,所以由苍星陨带路,等到了地方才吩咐他等在外面,自己推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很暗,只有一台监测生命体征的仪器亮着,散发出幽绿的冷光。苏逝川没有开灯,缓步走过去查看了一下仪表显示的数据,发现除了血糖偏低意外,其余体征都还算得上正常,这才安下心来。
时间已经晚了,床上的人呼吸均匀,看样子是睡熟了。
苏逝川打开冰箱取出一支营养液,又拆开新的注射器,吸饱液体,仔细挤压出多余的空气,然后走到床边。他伸手撸起博士靠外一侧的袖子,指腹按压手臂寻找到适合注射的血管,紧接着干脆利索地插进针头,拇指施力,缓缓把营养液推送进去。
“我知道您没睡,”苏逝川轻声说,“如果感觉身体可以,我想跟您聊聊。”
话闭,整个房间安静下来。
直到一整管营养液注射完成,苏逝川将注射器扔进旁边的垃圾桶,见尤纳斯依然毫无反应,他转身走到房间另一端的沙发上落座,两腿交叠跷起,目光静静注视着床上的人。
“在国庆日以前我还没有名字,那晚过后,军部的通缉名单上多了一个叫做‘乌鸦’的人,罪名为劫持中央科学院的核心研究员,并且暗杀皇储西塞·特兰泽——”
他话没说完,病床上的被子猛然一挣,黑暗中响起锁链啷当的轻响,下一刻,一个略显虚弱的沉缓男声响起,那人怒道:“你竟然暗杀了皇储殿下?你知不知道以当下的格局联盟正盼着帝国大乱,难道你是联盟的卧底么?!”
苏逝川似笑非笑地看着年轻了五十岁的博士,把余下的话补充完整,他说:“未遂。”
尤纳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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