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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连的打击让陆少渊脸色发白,可越是情绪激动,他越需要冷静处理。
在前世……林幼萱就曾经说过,他冷静起来的时候能无情得连自身都不考虑,他确实是这么一个人,除去自负、还有冷酷以及卑劣。
“二姑娘。”陆少渊忽地撩起了纱帘,从后方走了出来,微微翘起唇角,神色自若道,“不管任何时候,都不能有作践自己的念头。我不是个善人,但只要许诺的事定然会守约,我一定可以让林家顺利答应和二姑娘的亲事。”
林幼萱见他露面,下意识往后退一步。
明明是个温润公子,连微笑都是带着柔情的,可她总感觉他在克制压抑着什么情绪,让她止不住想远离。
“高公子的意思是,答应你我之间的合作了?”她强行压下心里的反感,双眸明亮地盯着他看。
陆少渊对上她投来的目光,笑得更是坦然:“是,而且无需二姑娘亲自去解决林家长辈的反对,只是我有一个要求,只要我能先解二姑娘的燃眉之急,那么二姑娘便要答应我。”
合作自然谈条件自然是有来有往的,林幼萱没有犹豫的点头:“公子请说。”
“只要林家不逼迫你立刻和平西伯府定亲,以及跟其他人家定亲,那么你和我之间的婚事,就延后到秋闱之后再定下可行?”陆少渊说着,又是一笑。
林幼萱脑海里莫名其妙闪过一个形容:眼前的人,像只老谋深算的狐狸!
可她不管怎么想,他开的这个条件完全对她有利,对他自己却是有极大的变数,譬如她不愿意再合作了!
但世界上真会有让自个吃亏的人吗?
那必然不会有……所以他的真实意图是什么?
林幼萱手心都出了汗,发现高秀才似乎也不是那么好相与,偏又不得不承认,自己为他的条件心动。
如若祖母能不急切逼迫她嫁人,那么在林家继续呆上半年也是轻松自在的!
“二姑娘,我只是想能静心备考……”陆少渊这只老狐狸,又抛出一个让人更为信服的理由。
寒窗苦读十年,再是金山银山,都买不来高中的名额。
林幼萱终于点了头。
第12章
说起来,哄骗一个还未涉世的小姑娘当真无耻,可陆少渊见到林幼萱点头那刻,有机会能再续前缘的欢喜压过了愧疚。
他自知卑劣,更无法控制对她的渴望,明知是错的,他亦毫不犹豫选择了走上欺瞒的道路。
陆少渊背在身后的手青筋凸起,是心虚紧张,是内疚惭愧,甚至连手心都汗淋淋的。
“二姑娘站了许久,先坐下吧,我们商议细节。”再是情绪波动,他面对她的时候总是显得波澜不惊,甚至连笑容都是完美的。
林幼萱望着侧身做出请的手势的年轻公子,刚才被人猜透心思的尴尬还没散去,脚尖又偷偷在石砖地上碾动。
吴大及时上前到她身边说道:“姑娘,我们出来时间不短了,再不回去,齐嬷嬷恐怕会发现端倪。”
他总感觉眼前的高公子在打什么坏主意,是在哄骗他们姑娘。当初是他父亲亲自去调查的高家人,说高秀才长得仪表堂堂,看着就是个清正的君子,今日一见委实不像。
难得能见到她,彼此间没有前世的罅隙,她眼眸里没有对他的冷漠,陆少渊自然想多和她再多相处些,又卑鄙地用话引诱她:“我想二姑娘出来一趟不容易,姑娘再留半刻钟就足够,知晓详细后,姑娘应对起来也容易。”
是啊,都已经商谈到最后了,再耽搁半刻钟又如何?
何况她确实好奇高秀才准备怎么阻挠祖母,她的祖母是那么好算计的人吗?
于是,思虑清楚后,她大大方方就在外间那红漆的圆桌边坐下。
吴大跟在她身边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闭上嘴,小心谨慎盯着陆少渊一举一动。
陆少渊本就是敏锐的人,更何况他认得吴大,前世林幼萱要离开的陆家的时候,便是他连命都不顾拦住护卫才让她出了陆家大门。
——是个忠心护主的人,同时也是他极为妒忌的人。
他正想着,就听到林幼萱回头喊了声吴大哥:“你也坐下喝杯茶歇歇脚。”
吴大摇头,陆少渊却十分上道让随行的人上前来,请吴大坐到了不远处的茶桌边。
林幼萱见到有人从落地罩后出来,才发现他并不是一个人前来,顿时更是窘迫。
好在那人目不斜视,请吴大坐下后又默不作声回到后方,没有再露面。
吴大离开了自家姑娘身边,脸色不怎么好看。
他隐约感到了‘高秀才’是故意把自己支开得远一些!他心中异常不满,可不敢多表现出来,毕竟他们姑娘如今要和高家合作……但这个‘高秀才’绝对、绝对不好人!
回头他一定要再提醒姑娘才是!
她身后空空如也,陆少渊心里终于好受了不少,便是她方才对吴大关切那点心酸和醋意也散去了。
', ' ')('再抬头一看,小姑娘正微微垂着头,鬓边的头发有几缕碎发散开,耳廊不知什么时候染上了一片红色。
他一愣。
他记忆中的林幼萱从来不曾有过这种拘谨,哪怕是成婚当日,她面对自己亦是神色冷静,就连面对婆母刁难时也从来都是冷静自持,似乎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她不能解决的事。
对了,方才她说起如何让林老夫人同意与高家亲事时,也表现出了来不安和窘迫,那时他一心稳住她,倒是不曾想起她这份和前世的反差。
是因为在陆家那叫她难堪的事还不曾发生,所以她还有着少女心思纯真的一面,是陆家的种种逼着她一夜之间成长,不得不将自己严严实实的武装起来。
陆少渊不由得心中一惊,猛然意识到当年她嫁给自己的时候也就才十六。
京城十六岁的姑娘大多只是刚定了亲,在家里继续受父母宠爱,再等一两年才会在家人依依不舍中送嫁。可他们从定亲到成亲,不过就两个月时间,仓促且被议论。
她无父母庇佑,祖母又是步步算计,她在家中如何可能受宠快乐。他却在她刚嫁过来后认为这份稳住还算合格,合格当陆家以后的主母,甚至当做是对她的夸奖,当面跟她说往后都该事事思虑妥当。
可这个年纪,哪怕出嫁了,在夫家也该是被宠爱着才对。
陆少渊眸光闪动着,这一瞬间,窘迫拘谨的反倒成了他,早就打好腹稿的话卡在喉咙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好在房门在此时被及时敲响,解救了他此刻的坐立不安。
随着他一声进来,房门被推开,一样样的菜肴都被送到了屋内。
林幼萱望着很快就在桌上摞起来的菜肴,习惯性的算起银子来。
而陆少渊在这缝隙得以调整心情,再次露出笑来,又是那个从容的陆首辅,牵袖指了指满桌的菜道:“不知二姑娘的口味,便上他们随意上了一些,二姑娘尝尝。”
其实哪里是不知道她的口味,相反,这些全是他特意让做的菜肴,都是按着她口味嘱咐厨子做的。而且难得她和自己的口味十分一致,喜欢清淡,很长一断时间,让他最期待的便是在外忙碌一日回到家中,和她坐在一道用饭。
哪怕彼此间没有过多的言语,但一同用着彼此都喜欢的菜肴,也是一种温情。
此时林幼萱已经算了个大概的数,这一桌起码要吃掉十两银子,高秀才出手可真是阔绰啊。
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微微弯曲,客气笑了笑:“劳公子破费了。”
“姑娘趁热尝尝,譬如这道清蒸鳊鱼,凉一些口感就欠缺了。”陆少渊殷勤地执筷,说着给挑了肚腹最肥美的那块鱼肉,又仔细看清楚不见有尖刺,这才送到她碗碟上。
他热情难却,林幼萱十分不自在,但也不好直接扫人面子。
更何况,往后他们极大可能在同一屋檐下相处。
她腼腆笑着谢过,夹起鱼肉,余光扫到他目光灼灼盯着自己瞧,更是不好意思的抬袖遮挡,把鱼肉放在嘴里细嚼品尝。
鳊鱼素来就是以鲜美出名,这道清蒸鳊鱼味道以不负所望,只是她嚼在嘴里……鲜美是鲜美,可总差了点什么。
她在他期待自己点评的目光中放下筷子,挤出笑直言道:“确实不错。可能是我口味偏咸辣,吃着总感觉过于淡了一些。”
既然往后会可能在一起,她还是先将自己的口味说清楚,反正她肯定会再自己开个小厨房的,再怎么着也不能委屈自己饭都吃不香吧。
陆少渊认为自己准备得极为妥当,起码是能博她欢喜的,却在她直言中宛如被雷劈,愣在了当场。
她刚才说……她喜欢什么口味?!
第13章
十余年的相处都成了笑话。
陆少渊心里深处涌起不真实的荒诞感,他忍不住去看她,想从她脸上找到一丝说谎的痕迹,却被她无比坦诚的目光中又受到一记重击。
她此时此刻说的都是真心话,并且是出于彼此间要合作而说的真话。
仔细的想回,他认为的荒诞又处处透着合理,因为口味相同从来都是出于他的自以为!
他只要回家,餐桌上就都是清淡的菜色。
用餐一事太过平常,亦是他的习惯,习惯一年四季都如此,习惯得他他忽略了个中细节,他……从来没有问过她喜欢什么样的菜系!
他喜欢,她陪同着,他便以为她也喜欢!
那个在他记忆中盘恒了一辈子的林幼萱才是虚假的,尽管他心中已经有了确凿的认知,可他一时半会仍无法接受。
她是如何忍受了十余年来对于自己来说寡淡的口味,而且很明显是为了迁就他。
这瞬间陆少渊说不出来的狼狈,视线在她的坦然中节节败退,最终只能落在手边的酒杯上,举起酒杯默不作声一口抿尽了杯中液体。
辛辣的味道顺着唇舌蔓延到喉咙,而后舌尖只遗留着一种说不出的苦涩。
“不知高公子准
', ' ')('备如何叫我祖母知难而退?”
鱼也吃过了,真诚二字她也奉上了,林幼萱并不想再此地多浪费时间。
少女行事的风格居然是直来直往,陆少渊忽然用袖子掩住口鼻,侧身咳嗽起来。
不知是被酒呛的,还是因为识破她想离开的意图而紧张。
林幼萱清亮的眼眸中露出一丝关切,很快就又被她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按捺下去,更何况他们只是合作而已,自己过多表示反倒引人误会。
身为姑娘的矜持让她拿捏得极好,端坐着等陆少渊停下咳嗽,再转过身来,脸上依旧是无懈可击的得体微笑。
“据我所知,平西伯世子刚出孝,朝廷对他该继承的爵位迟迟不曾有说法,只要传一些风言风语,让他多守孝些时日,亲事便可暂且不提。”
陆少渊再开口,林幼萱便发现他情绪比方才低落了许多。
不过他所说的方法,是她不曾想过的方面。困在内宅,消息不灵通之余,对政事接触的事自然更不曾有。
虽说这手段不算光彩,但朝堂上的尔虞我诈只会更激烈,想来这位高公子只要能高中,凭着急智也许亦可以一展拳脚。这叫她对眼前的年轻公子倒是有些佩服了。
“公子另辟蹊径,确实叫我意外,那就希望公子一切顺利。若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可随时派人到西街的宋氏米铺,让吴大哥他们给我传信。”说罢,她就起身来朝他福了一礼,丝毫不拖泥带水,“如此,我就等高公子的好消息了。”
她再次要离开,他没有继续阻拦,反倒是走到门口的林幼萱忽然回头道:“方才听高公子咳嗽的声音,像是风寒痊愈后遗留的病症,可用麻黄、法半夏、苦杏仁并陈皮煎水服用。当然,公子请郎中仔细看看更好。”
陆少渊从她给的建议回神后,她人早已经离去,只余重新被关上的门板正对自己,还有一桌无声嘲笑着他讨好都无比多余及愚蠢的菜肴。
“……她还懂药理。”他喃喃着。
落地罩后方的护卫走出来,便听到这句话,仔细打量了一眼自家世子的神色,却看见他脸色泛青,十分不舒服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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