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修放下茶杯瞟他道:“你可以把嗓子拔高试试看,别这么鬼鬼祟祟地说。”
那人道了声“没趣”,倒不敢再说,悻悻拂袖而去。
何修浑不在意,继续举杯喝茶,目光时不时落到底下行进的人马身上。
“敢问阁下,可是何家大公子?”一名小厮躬身上前问道。
何修颔首:“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是我家小姐有份薄礼想送给公子。”
送礼?还是小姐?
何修道:“无功不受禄,不知贵小姐何以送礼给我这一介书生呢?”
“公子可还记得,四个月前,您在弘丰堂将一幅字画转手给了一位小姐?”
何修略一思索:“的确是有这么一回事。”
“小姐感念公子那日所为,特叫小的送来回礼,以示感谢。”
何修皱眉:“小事罢了,不必如此。”
“求公子卖小姐几分薄面,不然小的回去也不好跟主子交差,”小厮苦哈哈一张脸,“小姐说了,这礼是合礼法规矩的,公子可尽管放心。”
何修见他如此,不好拒绝,便道:“先拿来给我看看是什么,若合礼法,在此处查验应该也无妨吧?”
小厮忙应好,又心道:真不愧是何首辅的嫡长孙,真个谨慎缜密,小姐眼光到底高。
一番动作,将锦盒打开,露出里面的东西。棕木制的方形小框,内嵌一幅花鸟图,上面落款:许修远。
何修神色有些震动,惊喜之后很快又拧起眉毛:“这样贵重的东西,我怎么好收,还去给你家小姐,总之心意我收到即可。”
小厮忙道:“何公子别误会,这是一幅赝品,并没那么贵重。小姐说了,公子爱好许修远作品,其真迹深藏,这裱装赝品恰能作为赏玩用。”
何修点点头:“这真是有心了,冒昧问一句,你家小姐到底是哪一位?”
小厮笑了笑,慢悠悠道:“叶尚书家的六小姐。”
第二日傍晚,甄真才迷迷糊糊睁开了眼。
她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一个漫长的梦,梦里,是满眼的雪白。
雪地里,身披血色狐裘的嫂嫂冷冷地望着她,一字一句道:“是你害了我们全家,是你把那个男人招惹来的。”
她想喊一声嫂嫂,却发不出声音。眼睛里流出热热的东西,滑过冰冷的面颊,冰火交替,冷热烧心。
嫂嫂转身而去,那点火红弥散在铺天盖地的雪白里,倏然不见。
她直直望着嫂嫂远去的方向,肩头忽然一沉,是魏勉在她身侧垂眸望着她,他脸上有一丝极淡的笑:“外边天凉,回屋去可好?”
她想摇头,肩头却似要给人捏碎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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