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居高位,最怕结党营私,即便当今圣人还小,可他正在逐渐长大。
大人就怕别有用心的人知晓后,借机讨好,追送礼品,从而招致史官和陛下的猜忌。
佘舟野是何等聪明、工于心计一人,见猛含这样,便知他误会了。
逐渐不喜凡物是真,不喜猫狗也是真,可那并非是忌惮陛下和史官。
他只是觉得无趣。
佘舟野垂眸将恼怒掩去,竹刻花鸟纹毛笔搁置在笔山上,语气中带了迁怒:“是还有事?”
夜色静谧,风吹树叶的声音与小猫软绵的嗓音混在一起。
须臾,孟含收了笑,正色道:“老夫人那儿丢失了一只幼猫,听说是跑到咱们院儿不见了。”
“那只母猫是表小姐没走丢前送给老夫人的,老夫人可喜欢了。”
“大人,您看要不要和老夫人说了,送回..”
佘舟野一边听他说,一边留意底下小猫的动静,果然,听到可能会将她送走的消息,她便不叫了,好像在乖巧地等待。
呵,这只让他出丑的猫。
要是送出去,谁都会知道,他佘舟野,屋子里藏了猫。
一时间,周围空气都凝结了。
熟悉的死亡威压,仿佛铁面无私冷血无情的首辅大人又出现了!
孟含抬头,正好撞见佘舟野面色微凝,严肃沉着的目光直直望着他,好像在向他传达某种神秘的压迫。
猛含喉咙一滚,马上改口:“送给您!把猫送给您!”
立时佘舟野目光挪动,默了默。
冰刀子割肉一般的目光再次飕飕飙到他身上,又凉飕飕透露出一道讯息:呵,我会喜欢?
孟含脑袋一缩,连连摇头。
明白了,您是要偷偷吸猫是吧。看不出来啊,您是这种大人。
他不敢多流露微表情,恭敬退出去,与等候在廊下的婆子理直气壮道:“大人这儿没见到,想来是去了别处吧。”
“小孟大人有没有听到..猫叫”婆子迟疑开口。
孟含正义凛然,果断摇头:“不可能!你听错了。你也知道大人不爱见这些,有我们都打走了。”
婆子:“可明明听到......”
孟含暗搓搓斜着眼:“那你是觉得,大人会偷偷藏一只小畜牲了”
婆子慌张摆手,缩着脖子打量四周后:“不敢不敢,奴绝不敢这样想,是奴听错了,奴这就去回话。”
老婆子走了,孟含怕再撞见大人的小秘密被灭口,也不敢进去打扰。
入夜寒意渐起,佘舟野静坐了一会儿,见没人再进来,他又撩开黑布一角,看到小猫低垂着小脑袋,坐得摇摇晃晃。
两只耳朵软撇撇地垂在头上,奄巴巴的,偶尔轻轻呜咽一声,显得格外可怜。
佘舟野睨一眼,冷硬的脸庞微微往上一扬,嘴角轻扯。
他缓缓道: “没良心的东西。”
想到什么,他微微俯下身来,戳了一下白缪暖和的小肚子,道:“我向来不喜吃里爬外的人,猫也是。”
这便是告诉她,不管他要不要,但要认明白,只有他是唯一主人。
小猫身子一颤,下意识缩脚,他以为她怕了,盖严黑布,昂起脑袋带着神秘莫测的笑往卧室走去。
心说,得冷她一冷,她才知道有主人的好。
佘舟野却不知,他甫一起身,黑布之下,白缪抱着尾巴,头一点一点,终于倒在了地上。
双腿微缩,小爪子搭在空中,一抽一抽的,显然是熟睡了在做恶梦。
屋外万籁俱寂,皎白月光洒在竹叶和窗上,斑驳的叶影像拓在宣纸上的画儿。
屋内静静的,镇住纱帐一角的帐炉,香饼缓缓燃烧,渺渺白烟从中升起又团散开。
寅时初刻,佘舟野突然从榻上醒来,夜里很静,偶有几声呜咽还未完全发出来,就已经在黑暗中消散,又软又虚幻。
像个飘渺的小勾子,一下一下在他心上勾得痒。
他目光逐渐清明,披着大氅起来。
片刻后,便找到声音的源头。
是书案下的小缸传出来的。
书房中有些凉,更不用说凉幽幽的缸壁,白缪正蜷曲着身子,努力将没有毛毛覆盖的小鼻子和小肉垫抄到胸下取暖。
精神和身体累了一天,她一边睡一边发抖,却没有丝毫要醒来的迹象。
佘舟野看着小小一只猫,蹲下去。
他两指并起,摸了摸墙壁温度,脸色不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