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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左棠抬腕看了看时间,颇有些不耐烦地说:“行了,你还有什么问题,快说吧。”
余泽就说:“我和景哥过来的时候,景哥好像……对要发生事情,有预感?”
“唔,很正常啊。”常左棠懒洋洋地说,“他们这一家子应该都已经感染上了这个病毒,家庭和工作的矛盾……或者说家庭本身的矛盾。感染者和感染者之间,是存在某种关系的,你可以把这看作是吸血鬼的初拥。”
吸血鬼的初拥?
余泽微微愣了一下,然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常左棠又说:“况且,虽然我们将这东西称之为病毒,但其实……其实他并不是一个具体的概念,而是某种抽象的、集合的名词。说起来,是和世界意识差不多等级的东西。”
和世界意识差不多等级?
余泽脑子里隐隐冒出来一个念头,但是还没有成型,就又被常左棠的话吸引了注意力。
常左棠说:“而这一次的这个病毒呢,又依托着耳天的发展,成为了一个庞然大物。”他耸了耸肩,“威力很大也是自然的,恐怕都发展成类似于传销网络一样的结构了吧。”
余泽就疑惑地说:“病毒发展到最后,无所不能?”
“在他所辖的范围内,的确是无所不能的。”方照临忽然走过来接话,他的解释就比常左棠正经多了,至少不会拿吸血鬼和传销做比喻,“或者说,病毒到最后会将自己的特性发挥到极致,任何与其有关的东西都会成为现实……就像是癌细胞。”
余泽明白了,他犹豫了一会,然后问:“所以,这一次钟叔叔的死亡……?”
方照临说:“你可以猜猜看,究竟是谁的想法成为了真实。”
余泽打了个寒噤,他哑口无言,一时间只觉得浑身都不好了。
虽然他并不是经常和钟家这对夫妻接触,但是在偶尔的几次接触中,他觉得这对夫妻还挺恩爱的,特别是那种相敬如宾的感觉,完全和他爸妈那种互怼的感觉不一样。
有时候余泽甚至都有点羡慕那种家庭氛围,看上去温情脉脉的,和他这种在家老是被欺压的人所感受到的完全不一样。
但是现在……他忽然就感到了些许的胆寒。
钟家三个人都感染了病毒,那么究竟是谁,想要让钟父产子呢?
余泽不敢深想,他连忙问:“那么现在算是解决了吗?”
“算是吧。”方照临说,“因为耳天的事情牵扯比较大,所以世界意识会给我们一点时间来完成前期的准备,包括在耳天消失之后,那些职员和产品要怎么办。
“世界意识也不是万能的,只是能够影响人类的潜意识和记忆,很多时候都需要我们和政府来配合他。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余泽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会,然后说:“那……那些感染者,也会消失吗?”
“看情况。”方照临说,“其实并不是所有感染者都会在病毒被解决之后消失。有些感染者感染的程度轻,或者其他一些什么原因,就不会消失。”
余泽沉默着点点头,然后他迟疑地问:“那景哥……钟存景,会怎么样?”
方照临依旧维持着冷静的态度。常左棠对他们的对话不感兴趣,已经走到一边指挥调查员们处理现场了。
余泽依旧能够闻到浓郁的血腥味,萦绕在鼻尖,久久不散。
方照临说:“他从刚出生时就感染了病毒。”
他只是简单陈述了一个事实,却让余泽顿时就震惊了。
所以……钟存景并不是感染程度较轻的人。
如果从出生起就感染了病毒……
景哥就要消失了吗?
余泽意识到这一点,他难过地垂下眼睛。
他沉默许久,然后忽然转身跑开。
方照临有些惊讶,问他:“你干什么?”
余泽说:“就算以后再也见不到了,现在也得好好告别啊!”
方照临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他低声叹了口气,眼神复杂。
作为世界上仅有的12位正式调查员之一,他可以在特异事件结束之后依旧暴露有当时的记忆。当然,这也意味着他拥有很多份记忆,或真实或虚假,或者早已经被埋葬在历史的尘埃之中。
有时候他会分不清现实和虚假。
他感到自己正在慢慢走向错乱和虚幻之中,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有那么多正式调查员死得不明不白。或许有些人死于病毒的凶猛,或许有些人死于自家人的捅刀,但也许有些人,死于自身的无可奈何。
“喂,偷什么懒呢?”常左棠忽然走过来,懒洋洋地叫他,他的手依旧插着兜,不解又不耐地看着他,那样子……
“……棠棠……”方照临忽然低声念了这个名字。
常左棠一脸恶寒地看着他。
他比方照临大几岁,但方照临刚刚那副样子,让他有种自己仿佛身处偶像剧的感觉。
方照临叹气,然后说:“没
', ' ')('叫你。”
“……真恶心。你这是叫你女朋友?”常左棠吊儿郎当地说,“副组长,求求你可别这么直男吧。”
方照临摇了摇头,转而说:“尸体处理好了?”
“自然。小孩子的尸体还塞在那儿呢,没人愿意弄出来。”
方照临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求别说。”
常左棠呵呵一笑,转身就走开了。
方照临看了看他的背影,然后低头,点开了一个APP,特局开发的,权限只开放给十二位正式调查员,并且必须在世界意识的监控下使用,也就是说,别人不可能强迫他们打开这个APP。
他点开U开头的特异事件,点开他们所在的中区,点开一个十年前的案子。
他仔细看了一会,然后轻轻叹了口气。
他觉得自己当上正式调查员之后,叹气的次数直线上升……特别是当他从世界意识那边拿回属于自己的记忆之后。
曾经他像是余泽一样,希望自己的记忆不要消失,于是在当上正式调查员之后十分的兴奋,一直期待着能够拿回属于自己的记忆。
但是……但是根本不是那样的。
你只会觉得,原来这个世界都是错的,我也是错的,你也是错的。大家都是在错乱中生存,都是在谎言和自我欺骗中存活。
你从未如此清醒地意识到,你是孤独的。这世界上只有十二个人与你有着同样的经历,而更多的人还生存在懵懂之中。
……这其中,甚至还包括了你最亲密的人。
另外一边,余泽匆匆忙忙地奔到卫生间。钟存景正在里面,他站在那儿,怔怔地望着镜子。
钟存景那反应让余泽有种心凉的感觉。
就是那种……越来越明显的不对劲。恍惚、出神,近乎空白的表情和一无所有的眼神。
在余泽进来之后,钟存景的样子稍微好了些,他甚至微微笑了一下。
余泽想到,按照方照临的说法,钟存景从出生时就感染了病毒,这是否意味着,病毒已经和钟存景成为了一体?
余泽不知道说什么,他只是突然好心疼钟存景。
在一无所知的时候,在一片纯白的婴儿时期,他就被传染了病毒,还是从父母那边被传染到的。他从未明白这一点,也从不知道自己究竟遭受了怎样的厄运。
余泽想到钟存景办公室里的那张照片。身上插满了管子的婴儿,蜷缩着,脆弱的、干净的。被人类的机械包围着。纯白无辜。
……他身上仿佛没有任何罪恶。
余泽勉强露出一个笑,就像是为了安抚钟存景。他走过去,把钟存景抱在怀里,说:“景哥怎么了?好像有点呆呆的。”
钟存景沉默着,很久之后才说:“那杯奶茶,我喝不下了。”
“那就不要喝了。”
“但是,是你送给我的。”钟存景坚持着,“我不能不喝。”
余泽差点要哭出来了,他哑声说:“但是,这只是一杯奶茶。”
钟存景看着他,然后轻声说:“以后就喝不到了吧。只有这一次机会了。”
余泽呆住了,然后鼻子一酸,就落下泪来。
他向来是见不得无辜的人被牵扯进恶意的伤害中的,向来都希望这个世界充满了善良和光明的憧憬的。
可是钟存景……钟存景从很小、很年幼的时候,就已经逃不开这个命运了。
他出生时即注定了无声无息的死亡。
余泽就抱着他,难过地哽咽着。
钟存景的反应有些慢,但还是手足无措地安慰着他,说:“别哭,小泽,别哭。”
余泽不说话。
钟存景说:“别哭。”
余泽忽然说:“我那杯奶茶还没喝。我把它给你吧。”
钟存景张了张嘴,轻声地说好。
余泽就拿了他的车钥匙,飞奔出去。一种迫切感在催促着他,仿佛争分夺秒,每时每刻都无比重要。
他焦虑地看着时间。
他听见特局的调查员们小声的议论。
三分钟,他下了楼。
五分钟,他拿了奶茶上来。
七分钟,他推开了门。
“啪——”
他呆住了。
单薄的纸杯子摔在地上,浅褐色的奶茶晕染成一团,冰冷又粘腻。
他看见钟存景缓缓消散的身影,还有对方眼中凝固着的泪意。
……为什么要这样?
刚巧就是这一刻……
他陷入了一片空白。
余泽好像只是晃了个神,下一秒,他正坐在家里的饭桌上吃晚饭。
他感觉有点恍惚,下意识吸了吸鼻子,觉得自己有点鼻塞。
……感冒了?
他皱起了眉,想着等会要去吃点药。
他慢吞吞地嚼着饭,忽然感慨寒假的清闲。他今天居然在家里宅了一天,就看看小说玩玩
', ' ')('游戏,什么都没做,真是太幸福了。
透过窗户,余泽无意间看见隔壁邻居正在搬家。
他一怔,问:“怎么隔壁在搬家啊?”
余澜随口说:“你不知道吗?”
“啊?”
“听说是准备举家出国了吧。”余澜说,“女儿要出国念大学了,所以父母干脆一起陪着过去了。”
女儿?念大学?
余泽一阵迷糊,他呆了片刻,有些茫然地哦了一声,然后就垂下头吃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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