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朗挪动步子,挡在季长善身侧。
她个子小,身量纤细,被他遮得严严实实。
季长善的脸庞斜对着他的胸膛,相隔五公分,可以嗅到他衬衫上极淡的烟草味儿,再混合几缕松香洗衣液的清冽。
她没有抬脸,彭朗自高处俯望,她发丝乌黑顺滑,睫毛一扇一扇的。彭朗替她理一理颈边碎发,指尖未碰着半寸肌肤,季长善却莫名心痒。
其实任何事情她都能独立解决,但是有彭朗在身边护着,好像也不赖。
他们回到各自公寓的门口,彭朗同季长善说出差平安。她嗯了一声,眼波抚过他眉眼,轻声道晚安。
季长善出差到白城联络当地经销商,顺利的话,两天半签完合同,第三天下午就可以买机票飞回绛城。
彭朗的生日在五天后,季长善还没想好要不要送礼物。
她带着彭朗五月份给的简历出差,白天谈生意,晚上回酒店仔细读他的二十九年人生。他的简历合该叫做详历,事无巨细到刷牙要用多长时间。当初撰写这份文件的时候,彭朗站在情侣的角度,思考一个女朋友大概知道他什么。原本是怕他父母抽查季长善对彭朗知之多少,眼下倒成了季长善研究彭朗的绝佳材料。
他打小长在绛城,一路保送名校,本科在伦敦念的,两年修完学分,又去巴黎读了十六个月高商。这些年他几乎周游世界,到处钓鱼看画展,应该什么都见过玩过,他还需要什么呢?
季长善想不出该送彭朗什么,便跑神去翻他的情史。
哗啦哗啦翻过,没瞧见他有恋爱记录。季长善合上文件夹,他可真够不真诚的,连交过几个女朋友都不让她了解。
夜里十点钟,季长善去洗澡,正吹头发时,手机在白床单上嗡嗡震动。
她猜是彭朗打来的电话,昨天他也这个时间来电。
季长善故意留电话震动二十秒,这样显得不很在意。
她披着半干的长发坐到床边,接起电话时语气极为寡淡,问他打电话干什么。
“你明天几点到绛城?”彭朗似乎在外面,他那边冒模糊的杂音。
季长善说晚上七点十五,黑眼珠转向墙上的钟表,这么晚了,他怎么还在外面。
“航班号发给我吧,明天去接你。”
季长善开了免提,把手机搁到床上,叠起衣物搁进行李箱,“我自己回去就行,不麻烦你。”
“但我想快点儿见到你。”彭朗一顿,慢声说,“你不想见我,我也想见你。”
季长善喜欢彭朗需要她,摸过手机截图航班信息发送他微信,“那你就来吧,反正我也得打车。”
挂断电话,季长善去洗漱间刷牙。
她嘴角沾些泡沫,遮盖轻扬的弧度,不经意往镜中一瞥,眼睛类似月牙,莫名其妙笑。
飞机落地,季长善取了二十寸行李箱出站,打算直接往地下停车场去。
她迈出两步,忽而觉察有人跟在身边,一侧眼,彭朗接过她的行李箱,大手揽住她的肩膀,眼睛看路道:“这算不算违约尺度?”
得了便宜卖乖,季长善懒得理他。
两人上车,彭朗问吃过饭没有,季长善摇头,问他吃饭了么。
他俩口腹欲望极低,吃什么都无所谓。彭朗拉低手刹,挂档轻踩油门,随便找家餐厅涮火锅。
点的鸳鸯锅,彭朗涮骨汤,季长善吃另一半麻辣牛油锅。
两相对比,辣锅红得骇目惊心,锅里蒸出的水汽都携着催泪剂。
季长善吃了一会儿,额角鼻尖冒汗,唇瓣上了层枫叶砖红,衬得皮肤格外白皙。她眼里呛出零星半点泪花,彭朗递去纸巾,目光围着她整张脸孔转悠,叫她慢慢吃,他们不赶时间。
在彭朗的饮食节奏下,这顿饭延长至一个半小时。季长善早吃饱了,坐在对面边处理工作邮件边等他。
他吃相斯文,季长善发完五封邮件,彭朗只涮了三片毛肚。
她看着彭朗一口毛肚嚼三十下,实在无聊,请他试一试涮辣锅。
彭朗并未把眼光投向满锅辣椒,照自己清淡的口味享用完整顿晚餐。两人出了店门,车停在门口,季长善先行上车,彭朗在外面抽了一颗烟,坐进车里时卷几缕烟气。
天际翻涌黑云,似乎要下雨。
季长善说了声没拿伞,转脸去看彭朗时,他拽了张纸巾蹭过她嘴角,有余留的红印子。
他眼光定在季长善的红唇上,三秒两秒,转向她漆黑的眼。
车中未开冷气,夏夜的温度烧得季长善心烫。
她别开视线,绝不想听见彭朗问什么现在尝一尝辣味儿算不算违约尺度。
他倒是一言未发,摆正脸孔看向前路。
一滴雨打在挡风玻璃上,开出朵水花,三五滴过后,满窗放射状水花由雨刷顷刻间扫平。
彭朗打开冷气,调到最大格。
吹了一阵子凉风,季长善的胳膊像搁进冰窖那般冷。
她去调高温度,缩手时被彭朗的右手攥住,也就留在他掌心里取了会儿暖。
第16章 尺度 到底怎么算违约尺度?
雨势渐强,车窗模糊得如同毛玻璃,只能勉强看见外界的轮廓与颜色。后座有把大伞还搭件黑色西装外套,彭朗伸手一并够来,叫季长善披上外套,等一会儿下车,他绕过去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