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兽森林外的仙修魔修都无法赶回自己的宗门,便原地结阵,剑阵也好符箓也好全数用上,能维持大地一弹指的稳定都算值得。妖修赶回妖兽森林,虽说妖兽森林全数被毁,只怕护山大阵也被毁坏,但是若万一呢。只为这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们也要赶回去,而不是在这里看着别人拼命。
三界生灵与天道而言都不过是蜉蝣蝼蚁。他们连登上高天的能力都没有,更遑论对它造成一丝一毫的伤害。太上雪峰峰顶非准圣不可登,而三界,天之最高尽头处,非圣人不可至。圣人之下,不过它翻手玩物。
可这些小虫子,餐盘上的食物,现在竟然妄想与它对抗同它作对。可笑!荒唐!
天道暴露了狰狞的面貌,它伸出它的利爪,撕开了大地,搅乱了海水,无间海海水暴涨,无数漩涡出现。薛刃拼命赶回无间海同殷黎一同成为海水的防线。一浪接着一浪,他们两个本就重伤未愈,终于后继无力被海浪拍下,落入水中。
殷迟咬牙一步走进被撕开的空间裂缝来到无间海。海上的阵法光芒明明灭灭,有的已经黯淡到近乎于无。海面之下大长老被海水裹挟,死死的抱住无间海大殿的柱子,苦苦支撑大阵不破。
海水之中殷黎与薛刃等魔修已无力游动,大半都已经昏迷,被漩涡拖了进去。殷迟一甩离魂将人全数救了起来,一道大浪抽干了无间海一半的海水,无间海十八层九层半都暴露了出来,无数水族遭殃。大浪席卷要将殷迟打压。
殷迟一身衣裳被雷电劈得破破烂烂,裸露的小臂与肩膀皮肤焦黑,鲜血从伤口中渗出,不可谓不狼狈。他抹去唇边的血丝,冷笑一声,离魂锁化作长鞭原地起飓风。
一鞭巨浪骤停,一鞭洪水乍干,再一鞭浪潮如同一块面巾一圈圈拧成了股麻花,自底向上层层增高层层拧住层层冰封。最后定睛一看,冰柱支棱着捅进了黑云里,隐约可见冰封还在扩大,乌云被冻住了。
突然地面一震,冰柱霎时破碎成无数快砸了下来,大地裂开一道道深渊,土木滚落房屋顷刻塌。沧海桑田,瞬息变幻。所有阵法一同失效,大多数修士皆被反噬重伤昏迷。殷迟也被天道突然发力震得胸口闷痛。天道扳回一成。天地再度陷入一片黑暗。
忽而,天穹处闪现了一道剑光。第一眼只是一点星芒,再一眼是一道裂痕,殷迟紧紧盯着,瞧着剑芒变成了太阳。浮华无名一剑,破开了不见天日的乌云,一点剑芒成了一轮太阳。
天道一时缓不过来,便这样被浮华破了雷云。下一刻,浮华便出现在了殷迟的身边。一向不染一沉洁白盛雪的衣衫也被雷火劈烤的破烂,斑斑点点的焦痕破洞布满了一身。
可浮华这个人还是冷冷清清的,是天上的云,山间的岚,晨起的雾,太上雪峰的雪。褴褛衣衫,不敌他风姿绝代。
殷迟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生死存亡之际,竟然还有心去瞧浮华的模样。可似乎正是因为在绝境里,所以才要瞧一瞧自己的心上人。
战局僵持住了,他们会赢么?
他们已经出尽了底牌,天道却能快速的恢复。越是久战,殷迟越是没底。他此刻还站在这里,却只有他自己知道还剩下几分力气,还能再出几鞭。
念虚与岚忱也来了。岚忱依旧是原型,一身焦肉鲜血便不说了。念虚竟然也并不齐整,青色的僧袍被燎去了大半,胳膊都是赤/裸着的。不过看样子还是他们之中伤势最轻的。佛家金刚不坏身果然是很让人羡慕。
天空安静了下来,乌云之后是星空,熠熠闪烁的星星亘古不变,落下细碎光芒。今夜无月。
他们知道,不是天道败了,而是他们快到穷途末路了。天道只是在积蓄力气,它不准备再分散力量了,也没有更多的蝼蚁来撼动大象阻挡它的脚步了。它要来吃掉它最后的猎物了。
殷迟喘出口气:“你们两个小的唯一要做的就是护住其他人。莫让余波波及了。”
“圣尊,那你们……”
岚忱称呼习惯了,不曾想此刻自己也是一位圣人,达到了能够与殷迟浮华同等交流的高度。他依旧是恭敬的敬重的。
“插不上手。”浮华道。他一向是冷漠的,带着事不关己的态度,其他人做什么说什么都与他无关一般,很少理会不会插嘴。可或许是他无情道破了,连心绪都不似从前冷漠。他本不会说话的,可如今竟然自己主动搭理了。
殷迟略感诧异,但此时也不容他琢磨浮华的一字一语。“浮华说的没错。你们插不上手的,你们刚入圣人境界,境界不稳不说,离破天境差了太上雪峰到我无间海十八层的距离。要打破三界天障,没有破天境不行。”
是,破天境。传承的记忆里并没有有关这一境界的描述,连名字都是殷迟现取的。但确确实实有这一境界,当初他感受到了屏障便是破天境的屏障,只要他突破就是更上一层楼。殷迟的直觉告诉他,突破了那个境界他们便能打破屏障。走出这片天地,看到太上雪峰更高更高更高的地方。
唔,前提是,活下来吧。
念虚与岚忱再没多问。哪怕是突破了圣人呢,事实说明你前辈还是你前辈。
殷迟与浮华对视一眼,同时御风而上。他们不停的朝上飞,越来越高。他们高过了云层,高过了星辰银河,高过了九重天,高过了太上雪。最后他们进入了一片虚无之地。
不是黑暗,而是虚无。里面什么都没有,如果说一定要有什么,那么就是天道。这里是天道诞生的地方。天道无处不在,最开始它就是在虚无之中诞生的。因为虚无诞生了三界,随即也诞生了规则,诞生了它——天道。
天道之下,三界之中。每一个人冥冥之中皆有命运轨迹。天道也有一开始就注定了的命运。永远做最公正无私的规则,永远困锁在这一片天地之间,永远只能为三界而活!
凭什么!
凭什么那些蝼蚁,那些弱小的东西,能够活得有滋有味见天地广阔,甚至可以脱离枷锁飞到更高更广袤的世界里去。而它只能永生永世永永远远被禁锢!没有身体没有形态,不知悲喜不明酸苦味!
它,不,是他。此时此刻他该是一个人了。他嫉妒,他不服气,他要给自己争一条命。哪怕,是用他曾守护的世界来换。
……天道,错了么?
他似乎也没有错。不自由,毋宁死。他是这样想的。可身为天道,他的责任不就是他眼下的天地么。哪怕为人,因一己之私葬送千万人的性命也从来不是对的应该的。可为什么他就要愚昧无知下去呢。
他的错,是突然有一天开始羡慕他眼下的烟火缭绕中或悲或喜的人们吗?他的错,是忽然有一天脱离规则产生嫉妒,有了情绪,生了私心吗?
都不是的。他只是……太渴望自由。最后,不分善恶是非,不择心机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