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夜。”白若一叫他。
“啊?”苏夜猛地回头。
“赶紧看,午间我要提问,答不出来午饭就免了吧。”
“嗷呜——”苏夜绝望哀鸣。
书就捧在手上,却半个字都钻不进脑子里,面前一抬头就能瞧见树梢上鸟雀在鸣叫,背后隔着个窗框,白若一授课讲解的声音就这么被风递了出来。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白若一说的每句话每个字他都认识,拼在一起他却一个句子都记不住。白若一讲话的语速并不快,可苏夜却觉得堂内授课的声音比树梢上鸟雀的交·欢求偶还要吵闹。
苏夜实在忍无可忍,将手中书籍捏成一个卷朝着树梢上的鸟雀狠狠砸去,“哗啦”一声,书在空中划过,擦着顶梢的树枝沿着一条弧线没入池塘总,鸟兽散尽,苏夜心情好了不少。
却无法持续太久,因为他发现窗外没了鸟鸣,白若一那如魔咒般的声音更加清晰明显,声声入耳,脑仁胀痛。
他既没解决那恼人的声音,还失了手中的书。
那本印着白若一待会儿要考问他内容的书籍,此刻已经在池塘中泡地湿透,恐怕连字迹都化地差不多了。
没了那书,他急死了也没用,又不敢当着白若一的面朝窗边的师兄弟要,偷偷趴在窗棂边朝里面瞧去,此刻白若一背对着苏夜,讲的什么完全听不懂。
苏夜一眼就瞧见他铺陈在白衣上的墨发处点缀着一枚双燕银丝缠玉扣,脑子里倏然浮现了他给白若一绾发的那一幕。紧接着原本不想回忆起来的枯井底下的片段也跃上心头。
白若一讨厌他,收他为徒只是养着一具承载灵魂的罐子罢了……
白若一觉得他恶心,从不让他离自己太近……
白若一催促他修炼不过是为了将来给另一个人供给灵力时不至于灵力不足……
白若一从来都不喜欢他……
妈的!白若一就是馋他身子!
这些想法像是攀爬在废旧砖房上缠绵的藤蔓,从基底开始一层层一寸寸地往上攀登着,将原本青砖黛瓦的墙壁遮挡了个严严实实,一层又一层不知疲倦速度极快……
那他为何还戴着那枚玉扣?
他都已经将冰绦摘下了……
冰绦?冰绦在哪儿?
苏夜抬起空空如也的手腕,那里本该存在的东西早已不知去向,头疼的厉害,他隐约记得冰绦散落一地,珠玑难寻。
为何……为何会是这个样子……
他想不明白了,愈想头愈发地疼。
苏夜到底是个想得开的人,实在想不明白的事情他不会太勉强自己,于是平复了心情后,他趁着白若一背对窗棂,窗边的弟子又一脸痴傻地将自己的眼珠子死死地锁在白若一身上,他趁那弟子一个不留神便将他桌上的书偷了出来。
等那弟子回过神。
“书!书?我的书呢?”那弟子惊呼道,他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事情,眼皮子底下的东西居然凭空消失了,于是也忘记了自己此刻身处何处。
“何故课堂喧哗!你,也出去站着!”
于是被罚站的弟子一出门就瞧见了苏夜蹲在窗户下,捧着原先属于他的那本书看得认真的就跟真的似的,平静地好似并无事情发生。
要不是那本书的书脊上写了自己的名字,他还就真的信了那本书原本就是苏夜的。
“……”
无端端背了个锅实在委屈,但……
仙尊居然跟他说话了!整整十二个字!想想就觉得好开心啊!算了算了,不计较了,要是待会儿仙尊也能抽问他就好了,他整本书背地熟的不能再熟了!
从晨雾朦朦到日头居正,终于,在白若一踏出束修堂那一刻,所有人如释重负,忙不迭地连课本都没来得及收拾就拥门而逃,各个面色狰狞。
叶上珠同钟续原本还想等苏夜一同去饭堂,瞧见他被白若一点名提走,只好作罢。
叶上珠紧张道:“……哥哥不会有事吧?”
钟续嘁了声,“能有什么事?他们可是师徒,大不了那臭小子挨一顿揍呗。”
苏夜一路不情不愿地跟在白若一身后,大气都不敢出。
白若一:“书看得怎么样了?”
苏夜:“呃……我,我不太行啊……”
白若一:“说说看,不取于相,如如不动是什么意思?”
苏夜:“这……呃……嗯……大概说的是,不以相貌取笑别人,如果实在长得太丑就不要动来动去引人注目,吓到人就不好了……”
“…………”
白若一眉心抽搐:“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说说你的理解。”
苏夜双目睁圆,不可思议道:“师尊,‘为法’是什么法器?这么厉害吗?没有实形还能召唤雷电?那又为什么叫它‘如是观’?”
白若一扶额:“行了,别说了……”
“前面那句你不知晓也就算了,后面这句我在堂内解释了整整半节课,你就一丁点儿都没听进去?”
知道自己解释错了,苏夜又忙将那兴奋劲压了下去,不好意思地搓手道:“师尊,我这不是在外面罚站嘛,树上的鸟太吵了,吵得我都听不清你说话了。”他愈说到后面声音愈缓慢软糯,听起来委屈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