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映枝轻轻一笑,眼眸中却毫无波动,像是在回答清荷,又像是自言自语道:“自然,是为了让该知晓的人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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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房的消息很快传到了承恩王府。
“世子,那边有人来报,公主应当是已经发现了。那香...”
谢嗣初垂下眼眸,没什么情绪说道:“如常。”
“是。”
他抚摸上自己颈间的血痕,这些天已经结痂,想起了谢尚脱口而出的那一番话。
他原以为谢尚是听见了打赌的风言风语,怕他影响了他和皇帝之间的关系,才会在他回府之后如此气愤。却原来,不是因为大逆不道的赌,而是城墙之下的三日三夜,让他谢尚丢了面子。
他现在已经基本上可以确定,他从前的有关枝枝的猜测都是真的。但是有些事情,还是不清楚,究竟是何东西,让谢尚这颗狼子野心甘于臣服,甚至也换取到了皇帝绝对的信任呢?
究竟,还有哪一环,是他还没有发现的。
他眸色发深,轻声吩咐:“继续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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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经渐渐暗沉了下来,楚映枝饮完了杯中的茶。
房间里空荡荡地,她一早便让清穗和清荷退下去了,此时房内仅有她一人。
她轻轻望向窗外,想起那老师傅颤颤巍巍说:“禀公主,只是普通的安神香。”那一股幽香恍若在鼻尖,她恍惚中闭上眼,昏昏沉沉的睡意袭来,不知多久之后,她被人轻柔地接在怀中。
谢嗣初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来的,从窗边悄然进来时,便发现在桌上熟睡的楚映枝。他走近,轻轻地抱起,向着床边走过去。
怀中的人又是轻了不少,他面上的温柔之色蒙上了一层担忧。她最近的身体总是不怎么好,他得想个法子让她去诊脉。
谢嗣初将脚步放得极轻,床榻近在天边,但是怀中的人娇小而温暖,他有些舍不得就这般将她放到床榻之上。便是较于平时的远远观望,今日稍稍放肆了些,在床榻边上坐下来,让她枕在自己的怀中。
他已经许久未这般与她亲近了,他静默地看着她,这些天过去了,她面色依旧苍白地紧。小小的脸上,睡着了才能寻到一丝丝的红润。
那天刚回到京城,他便约了安阳王世子。他原便是想作废那个赌约,他虽然不太在意这些,但是却知道枝枝若是知道了,她定是会生气的。
不知何时候,他便是连她生气都舍不得了。
于是那日想着枝枝回宫,他便是立刻约了安阳王世子和那群纨绔,他原想着赌约作废,再不要让他们说出去便好。这样枝枝不会知道,也就不会同他生气了。
却没想到,枝枝会深夜持着圣旨来到他的府中,恰巧还是独自来到那房间外,听了最不该听的那一句。
想到这,他用着极轻的声音说道:“枝枝,赌约的事情是我不对,能不能不生气了?”这些天他见她一点点消瘦,心疼大过了曾经想要隐瞒的所有。
他也曾想过不若将那些事情告诉枝枝,但是枝枝连赌约之事都会有如此反应,若是知道了有些事情,他害怕她会更加难以接受。
想到这,他又再一次确认了,枝枝如今已经与他生气了,可是过段时间应该也就好了。那些事情,待到他都解决了,枝枝便是永远不会知道了。与其让枝枝知道更多伤心的事情,不若还是让枝枝只同他生气吧。
他轻轻在她耳边,一声声说着“对不起”,虽然知道怀中的人听不见,但还是一遍遍地说道:“公主,能不能不同臣生气了...”
怀中原本熟睡的人却轻轻睁开了眼,没有一丝困倦的模样,楚映枝轻轻开口说道:“不能。”
谢嗣初怀抱住她的身体怔了一下,像是不知道自己是否是听错了般,向着怀中看去。
楚映枝抬起眼,漠然地望着他,随即一把推开他,便是要出去。
谢嗣初还未出声,却用手阻止了她的动作,一只手将她拥入怀中,温柔说道:“枝枝,你醒了。”
“不要唤我枝枝。”楚映枝轻轻说着,手上动作却一点都不轻,直直望着谢嗣初的眼睛,手却不管不顾,即使伤害到自己都要挣脱开他的手。
这是这些天后,谢嗣初第一次认真看见她的眼睛。
苍白的小脸上,一双杏眸淡淡地抬起,眸珠失去了往日的光泽。静静看着他,他却未瞧见一丝往日的欢喜。连着愤怒,他都未见到几分。
就好像,他突然从她眼中,瞧不见他了。
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小公主,在这一刻,眸子已经没有了他丝毫的影子。
他一瞬间慌乱了,心中叫嚣了多日的忐忑在这一刻奔涌而出。他握紧双拳,心中的慌乱让他害怕开口,他预感到,他一定会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他开始思考自己究竟哪里出了错。
赌约?
他轻轻开口,随即向前一步,想要开口说什么。却在枝枝无一丝期待的目光中,缓缓地咽下了要出口的话。
他不能。
“枝枝...”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如往常一般,心中依旧想着只要哄好了枝枝,日后便是都会好了。
楚映枝无波无澜的眸子终于有了变化,她在这一刻彻底地失望了。即使是一句真诚的道歉,她都等不到吗,为什么儿时那个端方的公子,会变成如今这个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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