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映枝轻轻摇摇头:“起身吧,只有我们两人在,无须如此行礼。这风扑在面上,倒是舒服的紧。湖本身没有错,我也不可能一辈子不接近湖边,你且去帮我拿些果子酒来。”
清穗面露难色:“公主,清荷今日告了假,若奴走了便是只剩公主一人,奴不能留公主一人在这。”
她微微抿唇,知道清穗说的在理,一时间情况有些焦灼。突然一阵温柔的轻笑声响起:“见过公主,臣误入此处,无意听得,若是公主允许,臣这边去帮公主寻果子酒。”
谢嗣初温柔看向面色恹恹撑着手臂的楚映枝。
清穗忙行礼:“谢大人安,怎可让谢大人去寻果酒。若是谢大人能够稍稍同公主闲聊两句,清穗这便去寻果酒,不过刻钟便是能回来。”
谢嗣初轻笑:“这般也好。”
楚映枝愣愣听着这一唱一和,直到清穗离去时才反应过来。
那这里,便是只有她和小公子二人了?手中的平安扣突然开始发热,她快速将这多日未送出的东西藏进袖中。
见着小公子面色如常,想着应是未看见,不免得轻轻松了口气。
却不料,下一秒,小公子温柔的声音忽的传来:“公主,许久未见。”
她眨了眨眼,突然想到了安柔拉着他衣袖的那一幕,嘴上顿了顿,最终轻声说道:“不久,两日罢了。”
谢嗣初一愣,稍稍一想,便是知道了因为何事。
因为安柔郡主?
但是安柔郡主的事情他如何向她解释?又为何要解释?
他便只是如往常般温柔说道:“是在下唐突了,若是公主不喜,待刻钟后清穗便是回来了。还望公主见谅,清穗回来之际,在下便是离开。”
他眼中满是缱绻的笑,左右不过是一个小公主,便是有那一箭之恩,但又如何呢?他自小习武,如何会躲不过那箭。更别提幕后之人,其目的也只是为了警告,并不是为了取人性命。
刚刚也不过安柔一番虚伪地只差将意图说出来的话,她为何要气?
本该这般想着,但是为什么心中会有一种微微下坠的感觉?
他不知,但他觉得无须知。
楚映枝原就是嘴上倔强一句,猛地听见小公子的回复。一股委屈瞬间就涌上了心头,嘴上也就变得更加倔强:“本公主允了。”
谢嗣初温柔笑着,对这浅薄话语的小孩意气“不屑一顾”。
原本就该这样等着她那婢女来,他再行退下便好。
但是,身旁响起轻微的呜咽声,他转眼望去,竟是看见小公主红了眼眶。
她是不是也太爱哭了?
他又是好笑又是无奈,细细看上一看,却见她那双颊都是哭红了起来,脸上的笑突然就挂不住了,他少见地有些慌乱,寻了身上的白帕递过去。
楚映枝委屈极了,才不顾这些,一把转了身子。她自小便是忍不住眼中的泪,此番抽泣本非她心,她如何愿意教小公子看见她这模样。
但是泪珠还是一滴一滴地落下,轻微一声砸在青石板上。
不由得心中更是气了些,抽咽便是越发急促,一时间只觉得自己无用极了。她起身便是欲离去,总归先是逃离这尴尬的处境。
却不料起身那一刻,袖口中的平安扣直接落向地面。
心中一急迫,脸上的泪都是不流了,她急忙弯身去接住。这暖玉若是砸向青石板,十有八九便是要碎掉了。
身子一踉跄,平安扣是接住了,整个人却是向后倒去。
“啊!”
谢嗣初显然也没料到这一茬,却是来不及犹豫,急忙一个转身接住向后倾倒的楚映枝。
紧隔春日轻薄的布料,腰肢柔软的触感让他的手颤了颤,微微的温度恍若灼热。他眸色稍深,极快放开了惊魂未定的小公主。
刚刚才闹了不知哪里的脾气,此时楚映枝只觉得脸有些发烫,虽然梦中她与小公子一再相遇,但是如此亲近...便是那放肆的梦中都不曾有。心中生出的丝丝酸意,也在此刻随之消散。
经由这一遭,气氛缓和了不少,那平安扣也暴露了个彻底。
谢嗣初眼神只是停了一瞬,便是了无痕迹地转开。面上还是如往常一般端方平静,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那向来如死水般的心,被扰乱了。
是从很久之前就开始的乱,那支箭染红了怀中那个人的衣衫,也染湿了他的心。
平日他尽力将那种想法压了下去,但是就在刚刚接住小公主的那一刻。
压不住了。
他一向温柔的眸子冷了冷,月白袍下的手微微握紧,此时那纷飞的桃花瓣变得如此扰乱,让他心久久不能静下来。
他知道他需要稍稍静上一会,但是有人明显不给他反应的机会。
楚映枝一狠心,直接将那平安扣坦露出来,带着羞意怯怯说道:“这是...玉佩,答谢你在水中的救命之恩。”
谢嗣初望向玉佩,和玉佩下白皙细嫩的手。
他的心突然就沉了下来。
他第一次褪下了眼中的温和,缓缓地,缓缓地冷了眸子,随即抬起眼望向面前怯怯的楚映枝。
捧着那方平安扣的手轻微颤动着,恍若彰显着主人的紧张。从藕色轻纱中透出的皓腕,白糯之中是微青的血管,脆弱极了,也美极了。
他的心乱了,压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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