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知昀换了个姿势,趴在草堆上撑着下巴看他,小声道:“其实说真的,以前在王府的时候,世子你真的有想了那么多吗?”
“不知道。”李琛咳了一声,又专注道,“后来分开以后,在西北的那会儿,后知后觉地想了很多。”
“想了什么?”
“什么都有,回来见你都成了执念。”李琛往他旁边一坐,“我要是死在了战场,估计也是会化成厉鬼整天围在你身边。谁要是敢觊觎你,我就教他不得安生,你要是敢喜欢谁,我就……”
说到这里,他顿住了。
叶知昀问:“就什么?”
“反正也没这个可能。”李琛一脸无赖,“你只喜欢我。”
叶知昀脸上的笑怎么也止不住,“哇,世子,这么自信啊。”
“那是。”
叶知昀看着男人俊朗的侧脸,心想这几年来,李琛好像都没有干扰过他的主意,也没有只是一味保护,他选择的那条道路漫长而黑暗,可是转而一看,对方始终伴随在他的身边。
第69章
临到长安城门前, 风云晦暗,各方势力暗流涌动,但凡是明眼人都看能出即将到来的风暴。
涿阳修堤的事传得人尽皆知, 茶馆酒肆议论纷纷, 所有人都以为晋原帝会大发雷霆,可出乎意料的是, 宫里没有任何动静。
叶知昀和李琛回到燕王府,当做没事人一样, 时不时去京畿军营转转, 去校场看看练兵, 要么就在府中悠哉地赏花逗鸟。
花架上爬满了翠绿的瓜藤,李琛拿着铲子拨了拨土,“差不多了吧。”
叶知昀拿起壶浇上水。
外面管家站在门前道:“公子, 吏部侍郎沈大人来府拜访您。”
“吏部侍郎?”叶知昀还没反应过来,第一念头是到了这时竟还有官员接近燕王府,顿了顿才想起来,“沈清栾?”
“对, 前不久皇上论功行赏封的官,你们两个聊聊吧。”李琛穿了一身布衫,肩膀和手臂上都是灰尘, “我去马厩给芙蓉换些干草。”
“好。”
沈清栾远远就看见细窗格后坐着一个人影,切割的光线落在他的脸上,明晃晃的一片,就连细小的绒毛都分毫毕现。
“叶大人, 现在要想见你一面可不容易啊,你是不是就打算住在王府里不出来了?”
“沈大人。”叶知昀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坐。”
“我真是越来越来看不透你了。”沈清栾打量一圈错落有致的院落,“都什么时候了,潘家的刀斧就悬在头顶,你还有闲情逸致打理花草?”
“急也没用。”叶知昀道,“放宽心好了。”
“好吧,我来是告诉你个事。”沈清栾咳了一声,讪讪道,“西北告急,胡人集结剩余兵力强攻鄯城,太守派人请世子带兵增援。”
叶知昀的眼睛倏地睁大,慢慢地扭过头看他。
八月初,李琛率军十万离开长安,赴往西北。
他前脚离开,后脚叶知昀被请去了皇宫。
持锐披甲的金吾卫在前面带路,不知道为什么,如花一直跟在他的上空,甚至在叶知昀进去玄武门后,还用鹰喙拉扯他的衣襟。
他花了好半天工夫也没安抚住它,只能抓着如花的翅膀,把它提起来,“别闹了好不好?”
海东青悬在半空中,还不死心地扑腾着翅膀。
不远处的金吾卫张孟皮笑肉不笑地道:“叶大人,宫里是有要事商议,您可别误了时辰。”
叶知昀没有跟他多话,转身把海东青交给手下侍卫。
大殿里面已经聚了几个朝廷重臣,气氛肃穆,他迈进大殿,视线转了一圈,道:“难得诸位大人齐聚,莫不是在商量西北战事?”
“李琛既然已经去了西北,平定战局自然不在话下。”潘志遥立于群官其中,淡淡地道,“今日所议的,是涿阳一事。”
叶知昀调转视线,和他对视,“我不知涿阳有何……”
“涿阳的堤没修成,还折了二十多个官兵,朕这道圣旨想来是道催命符。”
随着这道声音,晋原帝从大殿右边走出来,坐在龙椅上,严恒和张孟一左一右站在他的身后。
底下一众大臣纷纷行礼,齐声道:“参见陛下。”
晋原帝俯视着他们,“今日召你们前来,是为了议议朝堂上堆压的政事,粮食、难民、边疆,每一样都焦头烂额,拖延至今无法解决,朕看这偌大的朝廷就快成摆设了!”
底下一众朝臣跪伏在地,噤若寒蝉。
晋原帝看向叶知昀,声音带着些许笑意,眼里却锐利冰冷,“叶爱卿,俗话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怎么如今已经班师回朝了,还来这么一出,可是叫朕有些为难啊。”
叶知昀早就知道修堤一事绕不过去,“皇上,这也是为了安抚百姓考虑,当时数十万人民心浮动,若是控制不住,恐危及我大晋社稷。”
潘志遥出声:“修堤利国利民,在你看来,却危及社稷了?”
“若非潘大人强行徭役百姓,硬派官兵镇压,也不至于……”
叶知昀的话还没有说完,旁边就有一个三品官员打断道:“潘志泓潘大人是奉行圣旨,他的确不在场,但叶大人也不能颠倒是非,把他的忠心耿耿,抹黑成祸国殃民吧?”
叶知昀垂首不语,这帮潘家党羽们咄咄逼人,显然有备而来,就等着他踩进陷阱。
严恒站在晋原帝身后,从他的角度望向殿下,只能看见叶知昀鸦羽般的鬓角,对方的眉目笼罩在一片阴影里,晦涩难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