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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陆妙韫倒希望自己面前的茶盏里装的是酒,至少可以装醉逃避现实。
尽管她一盏接一盏地续茶,假装自己沉溺茶道无法自拔,但对面的叶归尘也十分有耐心,噙着微笑看着她做作的表演,眼底的温和慈祥就像在看一位调皮的晚辈。
熬不过叶归尘的耐心,陆妙韫终于痛苦地选择投降。
“我先说明,这一切都是掌门师伯要求我做的。”陆妙韫一开口,就先把责任划给已经仙去的玄玑老人,“掌门师伯还要我立下誓言,不能将此事告诉任何人,所以我才瞒了这么多年。”
叶归尘微微颔首:“我能理解。”
陆妙韫神色复杂地打量着叶归尘,片刻后斟酌着询问:“对于以前的事,师兄你记起多少了?”
叶归尘不动声色:“有些记忆恢复了,只是还不真切,你先说来听听。”
事实上,他什么都记不得,师尊下的封印异常牢固,他也曾试着在暗中冲击几次,只是除了让自己气血翻涌、灵气紊乱之外,再无其他效果。
反复试了几次后,叶归尘便也只能作罢,另觅他法。
眼下若能从陆妙韫口中套出昔年的真相,倒也免去了许多烦扰。
陆妙韫顿了顿,才轻叹了口气:“事实上,我知道的也不多,而且当初我也承诺过,不得对别人,嗯,尤其是你透露过去种种。若要将那些事情告诉给师兄你,怕是要违背我对掌门师伯的诺言了。”
叶归尘的手指动了动,最后安静地落在面前的石桌上。
陆妙韫忽然又勾起唇角,眼含笑意道:“所以,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三十年前,有个很厉害的剑修门派,那门派里的掌门是一位德高望重的修真界前辈,说是泰山北斗也不为过,这位前辈收了很多弟子,其中有一位天资最高的,他叫小尘。”
叶归尘看着师妹:“没大没小。”
“你还想不想听故事啦?”陆妙韫故作生气。
叶归尘配合地做了个闭嘴的手势。
“小尘的修炼速度最快,而且因为他心无旁骛,修炼的时候连心魔都不会产生,很快就要勘破天命,得道飞升。但是他的师父告诉他,他在人间尚有情劫未渡,须得了结所有因果、斩断一切羁绊才能证道飞升。”
“小尘下山去应劫,谁知道当中哪里出错了,那应劫之人竟是个魔修,就叫他小魔头吧。”说到这里,陆妙韫又有些愤愤。
她完全不能接受,自己一直仰望孺慕的师兄竟然和魔修少年在一起了,一定是奸猾狡诈的魔修骗了师兄。
叶归尘安静地听着,好像真的在听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
“他们一起在下界与上界交界的地方生活了十年,然而小尘却一直没有勘破情劫。情劫若不能勘破便会成为情障,反误修行。后来,小尘的师尊便让我呃,一位美丽善良的师妹和其余几位师兄下山去找他们,最后那位师妹找到了他们的落脚处。”
陆妙韫说着,又偷偷观察着叶归尘的表情:“师尊将小尘带回了山门,封印了他的记忆,告诫几位知情人不许将此事外传,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
叶归尘听完,若有所思地捧起面前的茶盏,却只在指间捏着,并没有要喝的意思。
陆妙韫猛喝了口茶润润嗓子。
“我离开后,他来找过我吗?”叶归尘忽然问了个看似无关的问题。
陆妙韫被茶水呛了一口,狼狈地锤着胸口咳嗽着。
叶归尘含笑等着她的回答,虽然他心底已经有了答案,但是那个模糊的答案,此刻迫切地需要得到一个肯定的确认。
陆妙韫很想摇头否认,但是良心让她难以说出谎话。
她叹了口气:“小尘离开之后,他就疯了,不吃不喝地找了很久。”
而那时候,她就在暗处冷眼看着。
陆妙韫原本以为,看到欺骗师兄的小魔头沦落到这个地步,她会很高兴。
但是当她真的见到那少年在发现师兄失踪之后就疯魔了,像个无知无觉的木偶般行尸走肉地活着,心中却又酸涩难当,甚至有一种想要将他苦求不得的爱人下落告诉他的冲动。
少年揣着他和爱人共同孕育的幼鸟走过四海八荒,寻遍繁华人间,直到身上华服变成褴褛衣衫,直到鸦色长发熬成白雪三千。
他就像是被神祇遗弃的信徒,漫无目的地追寻着神明的踪迹,祈求着神明的再次垂爱。他不知道,他的神明已经将他遗忘,再次回归众人仰望的宝座之上。
最后,陆妙韫带着沉重的心情回到宗门,却再也不像以前那样去缠着自己喜欢的人,倒更喜欢邀请已经被封印记忆的叶归尘煮茶品茶。
情爱的滋味她尚未尝试,但情爱的苦痛她却已知悉。
所以,尽管心底一直藏着一个人,她还是选择远离这缠人的爱憎纠葛。
“抱歉,或许这个故事讲得晚了。”陆妙韫歉然地看着眼神平静无波的叶归尘。
叶归尘轻轻笑了笑:“
', ' ')('不晚,多谢。”
听完了这个故事,他仍对那十年间的一切毫无印象,但却隐约明白,为什么自己面对灵渊时,会不自觉纵容他的某些几乎算得上是冒犯的行为。
那些可以归结为本能的情绪,让他即使是在失忆状态也忍不住想要对这个少年再好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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