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她闭着眼睛摇了摇头,“离你府中应该还很远吧,再停下来耽搁一会儿,回去时天就很黑了。”
“你困了?”叶淮的声音突然近了很多,他揽过她在怀中,低声道,“睡吧。”
他的怀抱有些凉,文晚晚一个激灵,连忙睁开眼睛往边上躲,但他不容她躲,手上使力将她按在自己肩头,道:“睡。”
文晚晚也只能罢了。
起初有些不习惯,他身上凉沁沁的,肩膀很硬,怎么都觉得不舒服,但是很快,文晚晚发现,无论车子怎么摇晃,他都能找到平衡,让她稳稳地靠着他坐着,这种感觉让她安心,不知不觉的,文晚晚睡着了。
叶淮在暮色中垂目看着她,她的睡颜很安静,眉头舒展,嘴角微微翘起,颊上带着点浅浅的绯色,观音貌观音心,叶淮心中欢喜,低下头在她眉心间轻轻一吻,与她头对头靠着,也闭上了眼睛。
车外,林疏影推开窗,向边上乘马相从的裴勉说道:“裴长史,有劳你去问问王爷,是否要停下用饭?”
裴勉想起今日在船上那一幕,踟蹰着没敢上前。
“怎么了?”林疏影瞧出异样,问道,“裴长史是有什么话要说吗?”
“林姑娘,”裴勉控住缰绳探身弯腰,低声向她说道,“王爷和文局正在一起时,不喜欢别人去吵扰,要么还是再等等吧,王爷若是想要用饭,必定会吩咐下来的。”
林疏影慢慢地,慢慢地垂了眼皮,裴勉只看见她的睫毛抖了几下,等她再抬头时,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庄重模样,轻声道:“也好。”
裴勉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想要安慰,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半晌才道:“其实也未必全是坏事,王爷从前总没有个笑模样,有文局正陪着,王爷话多了也会笑了,至少这样对王爷的身体是大有裨益的。”
林疏影浅浅一笑,点了点头:“裴长史家学渊源,对医术一道自然也是精通的,裴长史说好,自然是好的。”
裴勉却突然想起她偷来的那包药,又想起她追去淮浦,送了药又不敢露面的苦衷,想到她今天不得不用文晚晚来劝叶淮回府的委屈,不觉叹了口气,还想再安慰几句,吱呀一声,窗户关上了,林疏影缩进车里,再没有说话。
渐浓的夜色中,车队快快地向前走着,马脖子上挂着的銮铃叮叮当当一路响着,合着秋虫的鸣叫。
文晚晚昏昏沉沉地做着梦。
她还在英华殿中,叶允让与她并肩坐着,她捧着手炉,叶允让拿银火箸拨着手炉里的灰,笑着跟她说话。
画面突然一转,皇后站在面前,取下了墙上挂着的洞箫,那洞箫突然变成了一柄剑,直直向她刺来。
文晚晚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她想,不用怕,梦醒了就好了,可叶淮突然出现了,手中长剑一抖,一剑刺中她身边的叶允让。
“南舟!”文晚晚拼命叫出了声。
“做梦了?”
叶淮的声音随即在耳边响起,文晚晚睁开了眼睛。
车里漆黑一片,她看不清他的神色,只模糊分辨出他的轮廓,他低着头,向她额上吻了一下,声音格外的轻柔:“梦见了我?”
文晚晚推开他的脸,定定神问道:“到哪里了?”
“马上就到,”叶淮很快又追问道,“你梦见我了?”
“没有,”文晚晚笑起来,“倒是梦见了一只癞蛤u蟆。”
嚓一声,火折子打着了,红红的光照出叶淮的脸,他看着她,道:“如今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文晚晚嗤的一笑,拉开抽屉找出蜡烛,就着火折子点亮了,道:“我的胆子一直都大。”
叶淮轻哼一声,想要说点什么,又想起她在他面前的放肆,其实也是他自己惯出来的,不觉笑了下,道:“罢了,饶你这次。”
“王爷,”万安的声音在窗外响起,“到家了。”
车辇停住,叶淮握住文晚晚的手,轻声道:“记住,时时跟着我,这府中,你只需要听我的。”
他神色肃然,文晚晚无端就有些忐忑起来,不禁握紧了他的手,向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跨过高高的门槛,走过仪门、二门,处处都挂着山水人物的料丝灯,照耀的府中如同白昼,丫鬟婆子纷纷向着他们行礼,文晚晚并没有刻意去看,但仍能感觉到,那一双双毕恭毕敬的眼睛,看着的,都是她和叶淮十指相扣的手。
文晚晚想抽出来,叶淮却攥住了,低声道:“别动。”
正屋在最后一进院中,太妃林氏端坐堂中,看着儿子与那个宫里来的女人一路携手走到面前,美丽的丹凤眼中闪过一抹恨意,沉声吩咐道:“来人,拿下文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