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陵:“既然这河这么古怪,那为何我方才还见到好几艘商船运茶?”
邬弄蹭了下祁陵,用眼神示意他朝边上看看。
原来祁陵方才没注意到,浔塘上岸以后在周围有不少的摊贩,而一眼扫过去,有超过一半都是卖茶的。
“没办法,这是浔塘的生计来源,不能因为这点事就断了卖茶这条路。你们不知道,这里的人,对茶都有感情了,不会这么轻易放弃。”老伯继续道:“有些人啊,甚至为此丢了性命都愿意。”
祁陵察觉到什么,问:“什么意思?”
老伯这回指对了,他举起拐杖指着对面那河:“浔塘河……它吃人啊!”
祁陵皱了下眉,继续听老伯讲下去。
原来,这浔塘河有件怪事,便是每隔七日,河中会浮现出众多的茶叶,满满当当铺满整条河,这时也会从河中散发出茶水的味道,若是舀一勺水出来,再挑去茶叶,剩下的便是浅绿的茶水。
要问这河中茶叶的来源,便是从过往的商船上取的。
人人都说这浔塘河不干净,里面定是住了个专吃茶的妖怪。
后来浔塘因茶而富裕起来,成为苏州有名有姓的一个地,百姓开始逐渐改口,说这河中哪有什么妖怪,分明是保佑浔塘的神仙!浔塘因茶而富,这神仙也就是取些茶当作供奉。
有些人真的信河中有神仙,还会主动将茶投进去。时间一长,浔塘河中的茶叶便愈发地多。
加之这神仙在取茶时也会分人,寻常人家便只取小船上一点,若是大户人家便取多些,倒也算有些人情。
浔塘当地最大的茶商当属沈家,而沈家家大业大,近几天靠着茶生意发了起来,也不在乎掉落河中的这一点茶叶。
祁陵叫邬弄去给老伯买水,邬弄却弄出不小的动静。祁陵远远见邬弄险些同那卖水的吵起来,无奈道:“老伯没事啊,您继续讲。这神仙是吃茶,怎么后来会说是吃人呢?”
“这个啊,是近来的事……”
两三个月前开始,除了平常的异象外,便开始有人溺水。
浔塘是江南水乡之地,这里的人,尤其是那些在商船上做生意的人,都是自小便习水性,可恰恰便是这样会水的人,接二连三地发生溺水事故。
刚开始人们会以为是巧合,但死的人多了,便有些本就说河中是妖怪的人开始散布谣言,说是妖怪吃人,妖怪暴露了真实的面目。
沈家是最大的茶商,死的人也最多。可还是有那么多人不愿意离开沈家,原因便是他们与茶打交道了这么多年,若是辞去,一时间也不知道能干些什么。
听那老伯讲,就是在昨日,李家的独苗儿子李大,在沈家运茶叶时从河中落下去亡故。
邬弄买水回来了,祁陵看他黑着脸,又注意到了他方才与那儿的人争执时被风吹红的耳朵。水还是温热的,祁陵将水递给老伯,但那老伯只将水凑近了,喝都没喝便道:“没有茶叶。”
祁陵愣住,道:“是啊。”
邬弄心道:嫌弃什么?喝得上本尊给你买的水是你这凡人的福气!
“二位不知道,在浔塘请人时要用茶水,不然会被人当作是不敬。”老伯将水给祁陵,说道:“这里的人,对茶的感情不一般。”
祁陵点点头,大概明白邬弄为何会与人吵起来了。照他那脾气,那卖茶的人听到有人去他那买水稍微抱怨一两句,邬弄定是忍不住要与他掰扯起来。
老伯不喝水,他又想起邬弄被风吹得耳朵红,问道:“还热着。那你喝?”
邬弄哼道:“不要。”
“……”不要就不要,祁陵被邬弄这么一凶,想起来自己可还没就那本破书好好找邬弄算过账,他跟着哼了一声,也没喝水,将那碗揣在手上捂手。
冬风拂过水面,带着微凉的温度传过来,祁陵手上暖暖的,又忍不住去瞥邬弄通红的耳根子。
邬弄佯装没察觉,心里却乐了起来。
大祭司这是认识到自己给他那一拳的错,打算拿这碗水认错吧。
“卖茶叶了——”
远处有小贩吆喝,祁陵偏头去看,却被邬弄挡住了视线。
他夺过祁陵手上的碗,一口将水全喝完。身子热了,可被冻红的耳根子不仅没恢复,反而变本加厉地红。
祁陵有些没反应过来,因为冷立马将手缩回了袖子里。
接着,只听到邬弄重重哼了一声,说道:“这水总归是要凉的,你再怎么帮我捂着也没用。”
祁陵:“?”
“哼,看你这么想要我喝,那我就喝了吧。”邬弄捂着自己被祁陵打的那个地方,笑说道:“祁陵,你看我是不是很大度,你只用一杯水,我原谅你了。”
因为本尊心悦你,在心悦之人面前,要多多宽容。
这是邬弄在那本书上看到的,觉得言之十分有理。不过他还有个前情提要,说的是自己在享受之时,也要多多考虑另一半的感受,在对方说“不要”或者“停下”等字眼时,学会理解对方,宽容对方。
这里就被邬弄拿来这么用了。
“……”祁陵终于明白他在讲什么,心道:原谅我?呵,他看来是自始至终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哪里错了啊。
邬弄看祁陵没动静,补充道:“我在书上看的,这叫宽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