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糟糟的环境中,有人高声道:“程公子乃我们澄山书院的骄傲。”
“恭喜程公子贺喜程公子。”
热火朝天的气氛中,程意渐渐明白过来什么。他差点惊掉下巴,满脑子都是为何,为何?他明明落榜了,为何临安的消息是他高中?
他本打算偷偷摸摸回临安,不张扬此事,今日这些人到底是谁召集来的?还口口声声说他中榜?
皇榜发布那日,一百二十一个进士并无程意。后来他不甘心,还去确认了好几次。但没有就是没有,他苦读十几年,残酷无情的事实摆在眼前,他落榜了!
既是落榜,原本秋闱才过程意就该启程回临安,但他自觉无颜面对列祖列宗,更不知如何面对程夫人和姜羽,就在汴京找了不少门路,想走谋士或幕僚的路子。
但汴京那种地方,他一介书生谈何容易,更何况上苍就好像成心与他作对似的,做什么都不顺,有一日喝酒还被偷了银子,被人扣在酒肆刷了大半月碗筷才放出来。
这段时日,程意一身傲骨都磨平了,他本打算偷偷回临安,谁知竟要面对这样的排场?
程意脑子嗡嗡的响,完全不知如何应对,程夫人拉着他老泪纵横,身旁全是各式夸赞的言语,恨不得把他捧到天上去
渐渐的,人们从程意身上看出不对劲。不知是谁说:“中进士不是该穿绯罗冠服吗?”
本朝惯例,中进士一例赐绯罗冠服,槐笏一把,纱帽一顶,这新科进士怎么看上去那么寒酸?
这么一说众人才察觉出不对劲,程夫人说:“为何不穿冠服,是怕弄脏了吧?”
哪知,这时小船上又下来一群人,都是此次秋闱落榜的学子。一看这场面,讥哨道:“程公子名气真大,即便落榜也有人迎呢。”
刹那间,码头所有的声音都停了,所有人望着程意。
程夫人站不稳,还是旁边的人扶了她一把:“怎怎么回事?你不是中榜眼了吗?”
不用程意解释,就有人说了:“此次秋闱中榜眼的人名陈宜,乃陇西名门望族陈氏之子,怎么,你们以为是咱们的临安第一才子程意?”
说完哈哈笑起来,笑声格外响亮。昔日的所有荣耀,在这一刻全成了笑话,那声临安第一才子格外刺耳——
“娘亲,我没有中进士。”程意只说这一句,就沉着脸离开了码头。
可他还没走远,就听身后的此起彼伏的嘲笑。
“什么啊,程家还搞那么大的阵仗?诓小孩呢?”
“亏我前两日还上程家送了两只鸡,亏死了。”
“脸真大!落榜就落榜还诓人!”
程夫人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姜羽搀扶程夫人,望着那抹远去的身影全身失了力气
码头那艘赤金大船上,姜莺看完全程,这才明白用来王舒珩的笑话指的是什么。
“夫君,是你做的!”
王舒珩不置可否,“可帮你出口气了?”
姜莺点头,程意不高兴她就高兴,可是姜羽心眼黑害她,姜莺还是气不过。
“死太便宜她了。”王舒珩说,“放心吧,她迟早活不成。”
且说着,码头再次传来一阵惊呼,原来是人群推囊中,姜羽掉河里了。程夫人晕厥管不了,程意在远处也管不了,李姨娘在一旁哭天喊地说她的女儿不会凫水。
人群中不少男人跃跃欲试,借落水之名白得一个小娘子,这种好事谁不愿呢?
“别看了。”王舒珩捂住她的眼睛,而赤金大船也在此时扬帆起航,在晴朗的天气向着汴京驶去。
经过多日航行,到达汴京是在一个寻常的午后。那天清阳曜灵,和风容与,姜莺站在甲板上,只见市列珠玑,满目繁华。
为了看的更远些,姜莺极其熟练地爬上王舒珩的背。耳侧凉风徐徐,姜莺感觉到有力的心跳。
“夫君,这就是汴京吗?”
王舒珩笑,握着她的手一如既往的坚定,“是汴京,我与你相守一生的地方。”
船缓缓靠岸,岸边候着几个身着青色宫袍的太监,其中一个姜莺认识,是上次在幽州传旨的那位。
二人下船,刘永才笑容满面迎上去,“圣上挂念殿下,特派老奴恭迎殿下和王妃回京。”
王舒珩望向姜莺,朝她伸手,“回家了,沅阳王妃。”
第65章 尾声
莺飞燕舞, 春风送暖。从码头入城,汴京繁华风貌一一展现在眼前。
王府马车沿街而过,道路两旁是车水马龙的闹市, 吆喝声,琴声此起彼伏, 姜莺掀开车帘张望,又被王舒珩拦腰抱回怀中。
“不着急, 过两日再陪你出门。”
沅阳王府与码头相隔大半个汴京城,越接近王府越觉寂静,整条街巷坐落不少勋贵府邸, 一眼望过去庄严端肃。
到了门口, 王舒珩把姜莺抱下马车, 刘永才笑着拱手道:“殿下王妃一路辛苦, 今日先好好歇息, 明日进宫面圣。”
按照大梁皇室的规矩,亲王皇子成婚,第二日就需进宫面圣, 圣上念及他们在临安成婚, 这才耽搁了数日。
王舒珩谢过,送走刘永才后与姜莺一同进府。汴京的沅阳王在去幽州前姜莺来过一次,不过那时停留短暂没来得及好好看看。王府与临安略有不同, 只是同样的空旷。
王舒珩作为武将,不喜骄奢, 凡事能将就的一并将就,福泉也没空好好打理,如今姜莺来,一下就有事做了。
趁下人收拾屋子的功夫, 王舒珩带姜莺走一圈,说:“有想修葺的地方就同福泉说,他会安排。过几日牙婆会带丫鬟进府,到时候你亲自挑,有能用的便留下。你瞧瞧,可还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