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沉胸有成竹的说道:“我猜他是去找风陵上神了。”
我险些被星沉这个推断惊得掉了下巴,于是晕头转向的跟着他抄了条小路,朝偏僻的山间走去。
阴沉了一整日的天色,到晚间也没有稍稍清朗些,天上依然堆着厚厚的彤云,似是努力攒着一场鹅毛大雪。
月亮隐在云后,不见一丝光亮,避开那些灯光璀璨的街巷后,山间便是黑魆魆一片了,只借着远处通明的灯火才能隐约看见四周模模糊糊的影子。
我迟疑着问:“师兄,你知道阿负去哪里了吗?”
星沉说道:“自然是去找风陵上神了。”
我又问:“风陵上神在哪里,他如何知道的?”
星沉带着我在山间丛林里兜兜转转了几圈,最后指着怨憎所化险峰的方向低低说道:“应该是那个方向。”
我不解的问:“为何是哪个方向?”
星沉说道:“日间我们俯瞰这里时,怨憎峰下那座殿宇最是巍峨,这风陵上神不知是真是假,但穷奢极欲却似是真的,不然也不会有一夜享用……”
星沉话到一半突然不说了,尴尬的清了清嗓子,指着怨憎峰的方向说:“总之就应该是那里,走吧,我带你去看看。”
第66章 初雪
殿宇四周岗哨林立,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侍卫,我们在黑暗中潜伏了很久才抓到个机会偷偷遛进了大殿里。
外面天寒地冻,大殿内却温暖如春,硕大的珊瑚树将大殿点缀得好似龙宫一般,处处金玉堆叠,让人瞧得眼花缭乱。
我想起晨钟峰上简陋古朴的寒室,悄悄对星沉说:“师兄,这位师祖瞧着怎像是个财迷啊,跟师祖在暮晚峰上留下来的那间寒室风格也太迥异了……”
星沉点点头,“多半又是个打着师祖名号招摇撞骗的。”
星沉自小在重楼深殿内长大,进来后不似我这般眼花缭乱不辨方向,带着我穿廊绕柱,转过一道又一道华丽的屏风,来到一间灯火通明的小殿外。
我们跃上房顶,悄悄掀开一片琉璃瓦,只见殿内水汽氤氲,一方硕大的温泉池子上飘着殷红的花瓣,水中和池畔尽是雪肤花貌的少女,旖旎雾气将白花花的裸肤衬托得若隐若现,一眼望去香艳无边。
星沉连忙收回目光,面无表情的看向别处。
我啧啧道:“全是美人啊,真好看……”
星沉颇是无言的瞥了我一眼……
“咦……”
这些美人为何都瑟瑟缩缩,瞧着跟受了惊的小鸡崽子似的呢?
我顺着美人们战战兢兢的目光望向殿内,看到温泉池边跪着个衣不蔽体的男人,一身硬邦邦的腱子肉,瞧着很是威武,可是却好似被一只无形的手牢牢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一个美人正举着支毛笔,在他脸上画王八,贝壳般玲珑的小王八在他额头上首尾相连,瞧着颇是憨态可掬,美人娇妍的小脸吓得煞白,端着笔的手忍不住瑟瑟发抖,难为她还能画出这么一串栩栩如生的小王八。
男人跪在一个铺着雪白狐狸皮毛的贵妃椅跟前,宽厚的脊背上鼓起两坨生铁般的肌肉,瞧着好似拼尽了一身的蛮力在无声的挣扎,可是仍旧分毫动弹不得。
贵妃椅上有个清瘦男子翘着二郎腿坐着,尽管我只能看到他的背影,可一眼望去,还是忍不住嘿嘿笑了起来。
“笑什么?”
星沉小声问我。
我指了指瓦片上的缝隙对他说:“你瞧是谁……”
星沉淡淡道,“不会是那个老不正经的吧?”
我笑嘻嘻逗他,“你自己瞧瞧不就知道了。”
星沉立即窘迫的转开了视线,伸出大手在我头上揉出一团鸟窝,我愤愤瞪了他一眼,他又带着丝挑衅直直看了回来。
我一把将他那作乱的爪子从头上薅了下来,伸手抚平自己乱糟糟的头发,继续凑到瓦片的缝隙上津津有味瞧着殿内发生的事。
星沉将耳朵贴在瓦片上,手扶在一侧,竖起耳朵听着殿内的动静。
也许是因为我们两个都是屏声敛气,四周突然显得格外寂静,一些细小的风吹草动就会变得特别明显。
我突然觉得小拇指外侧有些微微发痒,侧眼一看,见星沉的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就放在我左手边,隔着一条细细的空隙,若即若离。
我移开目光,继续专心看着殿内,心头忽然觉得有点痒痒。
殿内的阿负好生嚣张跋扈,我不禁暗搓搓磨了磨牙,这厮跑来耀武扬威,瞧着好生有趣,也不知道叫上我和星沉,真是太不厚道了。
只见这厮抄起酒壶灌了两口,颇是享受的砸了砸嘴,然后翘起二郎腿,脚尖悠悠然点了点地上那男人的下巴,将他画满王八的圆脸勾了起来。
“风陵上神……哈?”
一个哈字好似压在了那男人背上,将他凭空又压矮了半截。
一只小王八从他额头扑通一声掉在地上,继而奋力滑动着粗短的胳膊腿,出溜溜爬到他不住痉挛的手边,顷刻间顺着他手背上的青筋钻进了皮肉里。
男人面露痛苦的神色,却忍着不出一声。
我小声对星沉说:“阿负能把画上的王八变成真王八,再钻进人皮肉里,你日后还是少惹他吧……”
星沉不屑的抽了抽唇角,我突然想起这厮似乎也有在别人身上画王八的嗜好呢……
那男人抬起脸时,露出鬓边两缕和阿负如出一辙的白发,我不由得啧啧称奇。
星沉小声问我:“怎么?”
我轻声说:“那人与阿负鬓边都有两缕白发,瞧着颇是好玩?”
星沉突然睁大了眼睛,沉声问我:“什么,阿负鬓边有白发?”
我吃惊的瞪着他问道:“师兄,你什么眼神啊,同行这么多天,你连阿负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吗?”